說來也是諷刺，騶有“養(yǎng)馬之官”與“仁獸”的意思，而老嬴家的祖上曾為周天子養(yǎng)馬，所以這辱姓辱的到底是誰，那就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

    都僚的稱呼也是遵循了百越的“號 名”模式，其意為“名僚的地方首領(lǐng)”，相當(dāng)于東甌小藩王。

    沖著這層身份，烏傷翁主也不好處置他，只能將其軟禁起來。

    剛被漢朝士兵解救出來的都僚：所以他這輩子就跟監(jiān)獄斷不了關(guān)系是嗎？

    烏傷翁主再次見到都僚時，后者居然胖了不少，臉部的額棱角徹底沒了，活像一塊安了五官的蕎麥饅頭。

    “翁主屈尊降貴于此，僚若有失禮之處，還望翁主海涵?！倍剂乓琅f斷發(fā)文身，但在漢家官吏的耳熏目染之下，還是習(xí)了粗略禮節(jié)，于是向烏傷翁主拱手謝道：“蒙漢家皇帝不殺之恩，僚以保全性命。然漢家所謂的叛亂者皆是東甌的有志之士，且以我都僚的名義做了您所不能忍的事。”

    都僚說罷行了大禮，努力不讓聲音里流露出一絲絲的不甘：“愿翁主殺僚以饒叛亂之人。如若不然，還請允我同收押的東甌人一起受難?！?/br>
    “得此優(yōu)待，僚心不安?！?/br>
    烏傷翁主冷冷地看著都僚，瞇起眼睛的樣子與關(guān)中的皇帝極像。

    他們都是劉家人。

    計算得失的冷酷人物。

    “僚公不通漢家禮學(xué)，但也知勾踐……亦或是說句踐之事?！睘鮽讨鞔瓜卵劢蓿永锓涞难?，但又在抬眼的那刻悄然退去：“僚公話里蒙幸多，卻視我為愚婦爾。”

    “呵！”

    “讓你與亂臣賊子一窩……我烏傷翁主劉妙還做不出這等蠢事?！眮頃r還想溫和點的烏傷翁主覺得遭受這等羞辱的自己不必再給這等人些好臉色：“陛下仁慈，所以給了你和那些不知好歹的亂臣賊子一個選擇。”

    氣歸氣，但烏傷翁主還不至于在失敗者面前落了漢家宗室與一把手的面子，所以還是心平氣和道：“既然你不想受漢家管轄，那就帶著那些一心富國的東甌人走吧！”

    都僚的身子晃動了下，難以置信道：“翁主的話可當(dāng)真？”

    烏傷翁主向關(guān)中的方向拱手，無比堅定道：“天子之言，豈能有假？”

    都僚的嘴唇蠕動了下，真心實意地向關(guān)中的方向行了個大禮：“僚謝漢家皇帝之仁舉，恐此生難報陛下之恩?！?/br>
    這種你背刺我還幫你打走偷襲的仇家，然后還把“約定好”的報酬退一部分的行為已經(jīng)超出了仁義的范疇，開始向“冤大頭”的范圍靠攏。

    劉瑞知道要是烏傷翁主下令這么做一定會被群臣乃至民間的讀書人罵得狗血淋頭，所以決定親自下旨，替烏傷翁主挨罵。

    “陛下倒是照顧烏傷翁主?！币呀?jīng)升為丞相長史的文黨在進宮前就被好幾個朝臣以喝茶的名義請去談話。

    無論是耿直的狡詐的，年長的還是年老的，都在斥責(zé)皇帝不該放過那些犯上作亂的東甌人，甚至表示烏傷翁主一婦道人家本就沒有管理半郡的能力，所以應(yīng)派有志之士接管此地，而不是讓烏傷翁主一錯到底。

    劉瑞：有沒有一種可能，拍板的不是烏傷翁主，而是朕。

    會稽郡郡守：有沒有一種可能，我只想安安靜靜地熬資歷，不想接手會稽郡南邊這個爛攤子。

    當(dāng)?shù)氐囊泼瘢河袥]有一種可能，我們背井離鄉(xiāng)地來到這兒是想過好日子，而不是接二連三地被人偷襲毀田。

    寫作丞相長史，讀作丞相預(yù)備役的文黨已經(jīng)笑得臉部僵硬，所以去宣室殿的路上揉著臉皮，聲音里滿是無奈：“只是這照顧如同一張紙衣，并不能保烏傷翁主名聲無憂?！?/br>
    劉瑞倒是四平八穩(wěn)道：“依你所見，誰能接替烏傷翁主之責(zé)？”

    且不談會稽郡南部本就是雷區(qū)，就說烏傷翁主的身份就很尷尬——宗室，皇帝親派的地方一把手。接替她的無論干的好與壞都會成為皇帝與臣子的奪權(quán)借口。

    別以為黨爭是明朝特色。

    若不是為了奪權(quán)，西漢的皇帝也不會借天象之說把官職改來改去，然后在漢武帝一朝努力分化丞相的權(quán)力。

    所以那些借機發(fā)難的只是想跟皇帝奪權(quán)，并不想去會稽郡送死。

    劉瑞與文黨對這群人的小九九心知肚明，所以見到文黨來當(dāng)那群人的說客，他也是順勢丟去一個皮球：“換人可以，但是這個換人對象得由鬧著要朕給個說法的人去選。”

    能在會稽郡南部這個大雷區(qū)里干得比烏傷翁主好的肯定不是蠢人，可是聰明人愿意去淌這波渾水嗎？

    況且你要是干好了也保不準(zhǔn)會得罪皇帝。

    萬一烏傷翁主前腳一走，會稽郡南部后腳發(fā)生大規(guī)模暴亂，那皇帝借此清理朝堂也是師出有名啊！

    所以劉瑞與文黨相顧無言，后者搖頭赸笑道：“他們?nèi)粲羞@個魄力，就不會讓下官出頭。”

    第218章

    北宮出來的臣子里，汲黯執(zhí)拗，顏異單純，張湯陰狠，卜式低微，都不是能說動皇帝，或是愿意得罪皇帝的人，所以那群想得很美的人只能把主意打到文黨頭上。

    而文黨……

    劉瑞摸了摸下巴，笑道：“滑魚?！?/br>
    對面的文黨只當(dāng)劉瑞是在贊美他，拱手謝道：“若無陛下慧眼識人，哪得滑魚一溜群臣。”

    “行了，你一丞相長史，陪朕打趣也非賢臣之舉。”劉瑞讓文黨出任丞相長史一是讓其學(xué)著去當(dāng)一國丞相，二是讓其盯陶青，別讓晁錯繼續(xù)cao縱這具傀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