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3章
終于能進公主茶肆的關(guān)中學(xué)子沖著二樓某處擠眉弄眼了番。只見那里坐著一位容色冷峻的年輕人,以及他那眉飛色舞的同伴:“長安市令張湯與宋子侯許九?!?/br> 不知為何,關(guān)中學(xué)子的聲音里帶了絲顯而易見的嫉妒:“長安市令不過是初次科舉里的第四名,但卻自此青云直上,不僅娶了宋子侯之妹,并且還在長安八里置了房產(chǎn)?!?/br> “長安八里?”公孫弘的臉上滿是驚訝:“竟被追捧至此?“ 眾所周知,長安八里上沒有一戶是普通人家。在這寸土寸金的權(quán)力中心里,別說是閭左之家,就連閭右之家都難以購入長安八里的房產(chǎn),只能像現(xiàn)代的北漂一樣去買長安周邊的房子,從而造成八萬八千戶里有一百五十萬人的奇景。 另外,能在東九市做生意的小販也不全是普通人。 因為東九市與建造中的西四市礙著北宮與建造中的桂宮,地段勝于長安八里,所以非三代清白的長安市良家子不可盤下。當(dāng)然,若是烈士的父母與遺孀,或是向少府獻過良種利器的外地人也可申請東九市與西四市的攤位。 公孫弘的家境不錯,但在歷朝歷代,沒有比學(xué)習(xí)更昂貴的消費。而像公孫弘這般四十好幾都未有成績的大齡閑人別說擱在保守的古代,就是現(xiàn)代也會惹得眾人非議。好在公孫弘文不成,武不就的同時卻還有個孝順的名聲,因此得了當(dāng)代大儒胡毋生與轅固生的青眼,得以學(xué)習(xí)《公羊春秋》。 然而有名師教導(dǎo)并不能讓公孫弘的內(nèi)心好受多少,因為與他同齡的賈誼不到三十歲便以《過秦論》聞名于天下,而與賈誼同期為官的晁錯更是官至三公,出任有“副丞相”之稱的御史大夫。 反觀已經(jīng)五十好幾的公孫弘。 他的后母去世前都心心念念繼子的未來。 如今得了天子恩典,趕到關(guān)中參與科舉,公孫弘的心里除了苦盡甘來的酸澀便是深深的自卑。 天下英才何其之多,而大器晚成者不過寥寥數(shù)人。正如好刀難避鋒芒,英杰難掩才氣。 論年紀,不到三十的張湯能做公孫弘的兒子,但論現(xiàn)有的成績與為官的經(jīng)驗,他卻是公孫弘的前輩。 同桌的儒生沒有看出公孫弘的落寞,而是在那兒喋喋不休地講述著上次科舉的美妙場面,好似自己親身經(jīng)歷過:“師兄可知‘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那長安市令不過是第四名就得了一家徹侯之女的青眼,憑此住進宋子侯在長安八里的宅子??筛鸂钤暗诘呢┫嚅L史文公相比,那可是拍馬不急欸!” 儒家最驕傲的莫過于在首次科舉里拿下前三其二的都是儒家子弟,并且在前十里也占了一半。 為此,無論是“魯詩派”的申公還是公羊派的胡毋生都門庭若市,每日有徹侯和富戶帶著成箱的銅錢請求讓子侄拜入二者門下。 就像清代的紹興師爺遍布大江南北,《人民的名義》里也有秘書幫和漢大幫之別。 在古代,除去宗族力量,也就只有同門之誼最為牢固,門檻最低。 只是這同門之誼是否演變成現(xiàn)代的學(xué)閥與明代的朋黨,還需進行一番調(diào)控。 不過就現(xiàn)在的情況而言,百家爭鳴總好過一家獨大。 與其讓勛貴壟斷上升渠道,重復(fù)《周禮》的階級固化,倒不如借學(xué)派之手打破現(xiàn)狀,培養(yǎng)一批真正的寒門學(xué)子。 “文公可是陛下欽點的未來丞相?!迸c公孫弘同桌的儒生榮辱與共道:“查抄絳侯與汝墳侯后,陛下便把絳侯子侄在長安的宅子賜給文公?!?/br> “那可是尚冠里的宅子欸!” 西漢的尚冠里與戚里至于現(xiàn)代就是曼哈頓的上東區(qū),北京的萬柳書院……的加強版。 湯臣一品擱這兒都不算什么。 要知道,長安八里的地價都炒到四十萬錢一戶。更別提權(quán)貴林立,扔塊磚頭都能砸死關(guān)內(nèi)侯的尚冠里。 絳侯周亞夫可是官至丞相,其父平定諸呂之亂的老牌貴族,自然在尚冠里的黃金地段購入房產(chǎn)。 他家在被當(dāng)今天子連根拔起后,因為要給昌平大長公主與周翁主一點薄面,所以留下周家老宅作為周翁主的陪嫁,余者都被收入少府,用于陛下賞賜功臣。 劉瑞賜給文黨的尚冠里宅邸雖然比不上周家老宅,但是距離未央宮僅有三分之一個時辰的車程。這份恩寵擱在漢朝也就只有太皇太后的老寶貝袁盎與劉瑞的舅公薄戎奴有幸受過。 鄧通不談。 鄧通那是文帝賞了兩座銅礦,所以比袁盎和薄戎奴的待遇也不差什么。 公孫弘聞言,自是羨慕不已:“若及文公三成,吾便能此生無憾?!?/br> 末了,他便看向二樓的一處特殊位子。 不同于一樓全是堂位,二樓雖有雅間供人談天說地,但也不乏靠著欄桿愜意聽書的清閑位。而在這些清閑位里,正對著中央舞臺,占了一條欄桿之距的聽書包間最為罕見。 公孫弘的位子不太好,但也能見那處包間以香木和薄紗作為遮擋,即便不見內(nèi)部構(gòu)造如何,但是瞧著眾人有意避開此處,便可猜得能進此處的不是一般人。 搞不好是二千石以上的大官乃至信鄉(xiāng)長公主本人的專座。 “二千石以上的大員?那你也太小看這家茶肆了?!碑?dāng)公孫弘問起什么樣的客人能去二樓的那間特殊包間時,同桌的儒生丟給他一“努力聯(lián)想,最好是往天上想”的夸張眼神:“除了信鄉(xiāng)長公主,還有誰能進去喝茶?總不會是宮里的薄太后和甘泉宮的太皇太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