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他討人厭吧！他也沒干傷天害理的事。至少對背信棄義的烏桓和從匈奴“救回”的西域婦孺，劉瑞的處置堪稱君子。

    但你要說他不討人厭吧！從南到北，從東甌到烏孫就沒有他不坑的人。更可怕的是這人屬于明著黑，屬于那種把你賣了還能讓你拍手叫好的硬核狠人。

    即使是被漢人“圈養(yǎng)”的越地王族和在大漢沒有科舉權(quán)（暫時）的越人也很難討厭這個皇帝——因?yàn)樗钦娴捏w面。

    說讓你舒舒服服得過完一生就真讓你舒舒服服得過完一生。

    說給你分田就真的給你分田并抹去原有的奴隸身份。

    也正因?yàn)閯⑷鸬乃沙?，安歸亞在越地和被匈奴“割”給劉瑞的烏桓地看到了連匈奴人都未曾做到的驚悚場面——一些越人、烏桓人、西域人乃至匈奴人都已出現(xiàn)了皈依者狂熱。

    當(dāng)然，以古人的知識量是不懂啥叫皈依者狂熱，但不妨礙他在見過這些人后開始思考劉瑞如何治理西域。

    亦或是說……

    劉瑞有了同化越人、烏桓人、以及被俘的匈奴人的豐富經(jīng)驗(yàn)后，會不會把樓蘭人也快速同化。

    雖說越人在先秦時與楚人通婚，甚至在血緣上為少康之后，勾踐之孫，但到底與中原的風(fēng)俗相差甚大，可是在劉瑞手上不過幾年就從“越人與漢人不同”進(jìn)化到“百年前是一家”，再進(jìn)化到“幾百年后都是漢人”的同化之景。

    至于北地的烏桓人和匈奴人就更可怕了。

    沒有這群皈依者狂熱的精神漢人，聶壹這個情報頭子如何在軍臣帳篷里放竊聽器？把匈奴整成消息外露的馬蜂窩。

    “如果可以，我希望國主能嚴(yán)肅對待千里之外的漢皇?！卑矚w亞垂下眼簾，回來時的雀躍在此煙消云散：“他是個面慈心狠的人，準(zhǔn)備給樓蘭送碗甜蜜的毒藥。國主若將漢皇當(dāng)成軍臣第二，不出十年，西域就沒樓蘭這個東邊小國。有的只是大漢的一個郡，以及一群西域長相的漢人?！?/br>
    “咋地？他會把樓蘭人殺光？”安歸亞的父親氣笑道：“他可以試試。這可是連大月氏和匈奴都沒做到的可怕成就?！?/br>
    “殺人？不，他不會做這種蠢事?！卑矚w亞對父親的做法嗤之以鼻：“他會讓樓蘭人自發(fā)得以為自己是漢人?！?/br>
    “在這方面，漢人很有經(jīng)驗(yàn)。畢竟他們一百年前碎得堪比西域諸國，但是現(xiàn)在融成了個人口千萬的龐然大物。”

    “連幾十萬人的越地都重新吞了，更何況是樓蘭這種不足一村的旮旯小國。”

    第421章

    安歸亞見父親的唇邊噙著一抹不信的蔑笑，于是講起他所見過的，被劉瑞“養(yǎng)在”長安的東甌王室與閩中王室。

    之前就說了，劉瑞對外族的上層、中層與底層采取階級分化的和原子化的策略，一方面將越地的手工藝人和學(xué)者“遷入”內(nèi)地，使之無法“喚醒”底層寥寥無幾的民族意識，而另一方則是對外族的軍方中層采取全面清理——無論他是否效忠于漢朝，是否與漢人為敵，劉瑞都不會讓其留在越地，而是在有仇報仇，有怨報怨后將他們養(yǎng)在有重兵把守的洛陽。

    沒了君主與中層貴族暗暗使喚，漢人管起越地便得心應(yīng)手的多。尤其是全民文盲，民族意識還未崛起的教育水平下，讓越人的黔首與奴隸在漢軍的眼皮子底下為越王拼命是不可能的。最重要的，劉瑞分給越地黔首的良田是貴族的舊產(chǎn)。

    和徙陵政策的豪強(qiáng)般，朝廷將越地的王室與貴族遷走時強(qiáng)買了其所擁有的不動資產(chǎn)，用于鼓勵關(guān)中的移民和安撫本地的越人黔首。因此在越人黔首……尤其是從奴隸變成黔首的越人眼里，支持王室與貴族就意味著自己會失去現(xiàn)有的平民身份與良田。

    在此基礎(chǔ)上，他們能支持王室的概率低得令人發(fā)指。

    至于關(guān)中的越人王室和洛陽的越人貴族，劉瑞除了養(yǎng)豬還搞“絕育”之策。當(dāng)然，擱在外人眼里，劉瑞對他們好得出奇，真可謂是吃穿用度、人生大事都一手包攬。

    “這不是挺好的嗎？”老婦對此感到不解：“這比匈奴強(qiáng)買強(qiáng)賣的讓國主娶匈奴女要體面得多?！?/br>
    安歸亞的父親似乎明白了什么，貌似無疑道：“你為何給安歸亞找莎車女人？”

    “還不是因?yàn)樯嚺?，并且……”老婦的聲音微微卡殼，突然明白了一切。

    樓蘭人繁的對外聯(lián)姻一是因?yàn)榱_布泊的情況急速惡化，多個親戚也多個逃難的落腳人家，而另一方面是樓蘭人少，如果不想內(nèi)部通婚成西域版的哈布斯堡，就得考慮引入外血。參考現(xiàn)代的冰島有三十萬人還得在開房前查雙方族譜，幾萬人的樓蘭要是搞內(nèi)部通婚，即使夫妻生育十個也無法避免族群消退。這一點(diǎn)在烏孫以外的西域諸國都是相通的。即使是與四貴種聯(lián)姻的匈奴王庭也會選擇母系那兒與王庭沒有血緣關(guān)系的居次為妃，并且把西域、烏孫、烏桓、漢人的武者收為當(dāng)戶，鼓勵他們?nèi)⑿倥耐瑫r將外族的女人賞給貴種，避免因近親結(jié)婚而導(dǎo)致內(nèi)部自然消亡。

    所以你看人類的歷史就是如此矛盾——中國有同姓不婚，外國有教會限制七代內(nèi)不近親聯(lián)姻。可無論是中國的豪強(qiáng)還是西方的騎士，都因利益知法犯法，企圖用財富試出大自然的容忍底限，避免自己階級掉落。

    “東甌閩越被納入漢土后，無論是關(guān)中圈養(yǎng)的王室還是洛陽圈養(yǎng)的貴族，都不許與漢人通婚?！卑矚w亞攏著袖子，努力不讓毛骨悚然的情緒影響自己的語言邏輯：“他鼓勵漢男娶越女，漢女嫁越男，甚至因長沙王納越女為妃而重賞這個同父異母的阿卡。與之形成鮮明對比的便是留在關(guān)中和洛陽的越人王室、貴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