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亞斯聽后只覺匪夷所思：“經(jīng)濟也能作為武器?！?/br>
    “當然?！边@次輪到卡塔利亞代為解釋：“閻王好見，小鬼難纏。官不夠，吏無能，皇權不下里保間，可不由得鄉(xiāng)賢禍禍。”

    “夫人您的漢語真好?！鳖I路的小子對她佩服得五體投地：“不看長相，沒人料到您是外族。擱在沒有預備吏來填補漏缺的文景治下，能替里正解決問題的大戶都是當?shù)馗簧獭Ｎ鋵⒍堂?，文官不來，可不得由富商治鄉(xiāng)?！?/br>
    “咱們大漢有句老話叫外邊難打，里頭易爛。先前的王朝瞧的那是固若金湯，把周圍的國家都打了一頓，結果始皇前腳駕崩，后腳就有暴君玩完七代祖業(yè)?！?/br>
    領路的小子故作老成地嘆了口氣：“所以大漢如此限制商人活動?！?/br>
    “這我清楚。”卡塔利亞貌似懂了工匠提升的底層原因——因為大漢忙著壓著商人勛貴，所以沒空理會只是不務正業(yè)的工匠。

    不過要論真正的心腹大患，工匠也好、富商也罷，都不過是待宰的黃雞。

    無權無勢的你憑啥賣國？

    憑無恥嗎？

    擱在千萬的大基數(shù)下比你無恥的多如牛毛，真以為靠舌頭就能爭得一個榮華富貴？

    “我還有個問題一直待人解惑?！卑⒓{斯塔斯終于搶到說話的機會：“附近的地名提起來有熟悉之感。”

    阿納斯塔斯怕對方不懂，特意舉例說明：“陽陵縣，霸陵縣，延陵縣……”

    “哦！名里帶‘陵’的縣鄉(xiāng)意如其名，是為皇陵修建的落腳之處?！鳖I路的小子并不知道這有什么可好奇的：“如陽陵就是先帝之陵的附屬縣，里頭住著修過皇陵的勞工和遷徙而來的關東大戶。”

    安德烈亞斯的身體一僵：“沒想到墓葬方面，大漢與希臘也有相似之處?！?/br>
    卡塔利亞補充道：“我們的公民墓在陶工區(qū)，也算是和死人共處?！?/br>
    “我們這兒僅皇陵能在關中地，余者若非配享太廟的當代功臣，就只能托家族買個好地兒為安?！闭f到墓葬，領路的小子又是一嘆：“哪有那么多風水寶地??！我們這類窮人有個地方入土就燒高香了，哪里敢提‘講究’二字。”

    “大漢也有墓葬習俗？”

    “這話說的，我們又非不通禮數(shù)的蠻族，肯定會在往生的事上計較一二。”因為太學最靠皇陵，所以看到人工造起小山丘時，領路的小子特意提到：“諾，那就是先帝的皇陵，造了十年才宣布封陵?！?/br>
    “十年？”卡塔利亞有些震驚：“作為皇陵，未免也太節(jié)省了?！?/br>
    “節(jié)??？你是沒瞧為了皇陵動工多少？”領路的小子搖搖頭道：“也就是先帝在位不長，所以才修了十年。若是碰到在位長的，修個二三十年也未嘗不可?！?/br>
    “那有修了二三十年的皇陵嗎？”

    “本朝沒有，但前朝有。”領路的小子聲音一頓：“前朝的始皇帝修陵修了三十八年，幾乎是把大秦的山河，軍隊都復刻于此，死后也要稱王稱霸，永享榮華?！?/br>
    “聽起來和埃及的法老一樣?！笨ㄋ麃喺嫘挠X得天下皇帝皆一家：“一邊說著死了就死了，一面還要祈禱復生?！?/br>
    “是啊！何必做那無望的美夢?！卑⒓{斯塔斯也隨之嘆道：“活著的人都顧不上，更何況是死人。”

    “不過這賽里斯的前任皇帝還是有福氣的。”安德烈亞斯突然掀了低迷的氛圍：“墳前就是學術辯論，死后還能聽著解悶?！?/br>
    “賽里斯得皇帝真是獨生子嗎？”如果不是理智發(fā)來惜命的警報，安德烈亞斯更想詢問“賽里斯的皇帝真是先帝的親生子嗎”。

    “不是。”領路的小子可不清楚對方心里的小九九：“先帝有十二子，今上排行老十。”

    “哦！”眾人露出了然的表情。

    “陽陵這兒還不算熱鬧，真正熱鬧的是霸陵?！?/br>
    “霸陵是……”

    “文帝的墓。也就是先帝之父，今上之大父。”領路的小子不介意給霸陵的同行招點外快：“科舉后有武官提議用相同的方式挑選將領，所以設了武舉武院?！?/br>
    “學武的場子可比學文大了三倍不止，所以武院設計在有灞水相依的霸陵旁，陛下親筆‘武學院’。”末了，領路的小子還提起一則不熱的笑話：“先帝好武卻未上戰(zhàn)場，太宗謚文卻挨著武院?！?/br>
    “賽里斯的皇帝真是幽默。”卡塔利亞十分懷疑先前的皇帝和前前任皇帝是不是對現(xiàn)任皇帝做了什么，否則對方干嘛要在前者的墳頭瘋狂搞事。

    太學院前的雜攤與其說是“攤”，不如說是超大型的體驗區(qū)，周邊還有官吏巡邏，用木欄圍出活動范圍。

    “這可真是有趣的緊?！卑驳铝襾喫箾]有進的去瞧瞧深淺，而是蹲下研究只有一米高的柵欄：“做成這樣，還有用于調(diào)節(jié)的滑軌，應該是可折疊的?！?/br>
    說是柵欄，但卻不是平日常見的格子款，而是由“x”字形的木頭與勾在上頭的細網(wǎng)組成?；蛟S是為節(jié)省用料，所以細網(wǎng)用的都是揉過的藤條，上面鑄著金屬的倒刺，想要掐出、砍出入口也非輕易之事。

    安德烈亞斯說的滑軌位于x形的木頭中央，也是借此調(diào)整柵欄的高矮疏密。

    巡邏的官吏見狀，以為他們動了什么不好的心思：“太學私產(chǎn)，損壞者進縣獄小住?！?/br>
    領路的小子趕緊解釋：“官爺，他們是新來的，不懂規(guī)矩，也沒見過新奇玩意?！?/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