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催命的閻羅，王燃犀卻如同看到救命稻草一般，她爬到鐵窗旁，站起，拼命拍著墻：“崔少卿，救我，救我！”

    崔珣悠悠道：“想讓我救你，那便我問什么，你答什么。”

    第018章 18

    “你為何，要?dú)⒂腊补?？?/br>
    在王燃犀似瘋似癲的供述中，李楹終于慢慢厘清了三十年前那樁血案的源始。

    王燃犀，出身太原王氏，是大周五姓七望之一，自小就心高氣傲，爭強(qiáng)好勝，她早早就立誓，一定要嫁一個(gè)全天下最好的夫婿，她的夫婿，要容貌好，才情佳，性情溫柔，翁姑良善，也要出身高貴，家財(cái)萬貫，前途無量，最重要的，是要對她一心一意，一輩子只娶她一個(gè)妻子，讓她不需與低賤侍妾爭風(fēng)吃醋。

    若換做旁人，恐怕就要被嗤笑癡心妄想了，但王燃犀是誰，太原王氏嫡女，而這個(gè)夫婿，還真被她找到了。

    那便是她的表兄，出身滎陽鄭氏的鄭筠。

    鄭筠的母親是她的姨母，他風(fēng)度翩翩，溫潤如玉，符合王燃犀的所有要求，王燃犀認(rèn)定，鄭筠就是那個(gè)她理想中的夫婿，于是常尋求機(jī)會，與鄭筠接觸，女子為了佳婿，使些小小心機(jī)，并沒有妨害到他人，這也無可厚非，鄭筠與王燃犀于是感情日篤，兩人盟山誓海，私定了終身。

    如果故事停留在這里，那便是世間又多了一對門當(dāng)戶對的年輕佳偶，丈夫溫文爾雅，滿腹才華，妻子貌美機(jī)靈，長袖善舞，在家族的庇蔭下，他們的人生之路會無比順?biāo)烀罎M，但可惜，世事往往不如人愿。

    鄭筠的姑母，當(dāng)朝皇后鄭氏，為了向皇帝討好爭寵，居然鼓唇弄舌，極力在皇帝面前夸獎鄭筠種種好處，意圖想讓鄭筠做永安公主的駙馬，而皇帝召見了幾回鄭筠，也對他的人品性情頗為滿意，于是便下詔，召鄭筠為駙馬。

    鄭筠接到旨意的時(shí)候，簡直是晴天霹靂，他萬萬沒想到，皇帝幾次召見考察，竟然是為了給永安公主挑駙馬，可笑他那時(shí)還以為皇帝是為了授他官職，還盡力表現(xiàn)，沒想到是弄巧成拙。

    可是圣旨已下，他還能抗旨不成？

    王燃犀不能接受，她大哭大鬧：“你說你不知圣人召見你是為了擇婿，這誰能相信？”

    鄭筠賭咒發(fā)誓：“我真的不知，皇后也從未告訴我，若我知曉，我定會藏巧守拙，而不會雀屏中選?！?/br>
    王燃犀冷笑：“你做了虧心事，當(dāng)然會這般說！你這負(fù)心薄幸之徒，是我有眼無珠，看錯(cuò)你了！”

    鄭筠大急：“若我真的負(fù)心薄幸，當(dāng)叫我死無全尸、家破人亡！”

    這般毒誓之下，王燃犀這才漸漸歇了啼哭，她依偎在鄭筠懷中，滿是對未來的迷惘，還有對李楹的恨意。

    如果……如果這世上，沒有永安公主，那就好了。

    -

    李楹聽到此處，已是茫然無措，她想起了有一日，阿耶讓她躲在珠簾后面，看著庭下溫潤少年出口成章，對答如流，她知道，這是阿耶想為她選的夫婿，阿耶怕她不滿意，所以特地讓她躲于簾后觀看。

    待少年走后，阿耶撥開珠簾，笑著問道：“明月珠，這鄭筠，可否做你的駙馬？”

    她臉頰飛上紅暈，低著頭，小聲道：“阿耶選的，那定然是世上最好的郎君?！?/br>
    她向來信任阿耶阿娘，更何況，鄭筠的長相、家世與才情，的確無可挑剔，她還有什么不滿意的呢？

    阿娘倒是有些擔(dān)心，她與鄭皇后向來不睦，她擔(dān)心鄭筠對她不好，阿耶和她解釋：“靈曄，這些年，我力推新政，早已將天下世家都得罪完了，這皇權(quán)與世家的爭斗，總有一日，要分出個(gè)勝負(fù)，若我勝了，在我的庇佑之下，鄭家不敢對明月珠不好，若我敗了，那明月珠身為鄭筠的發(fā)妻，鄭筠人品端正，鄭家也是頗重顏面的世家大族，明月珠的下半生，也能平平安安，不至于受我牽累?！?/br>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jì)深遠(yuǎn)，阿耶為她思慮良多，這才千挑萬選，選了鄭筠。

    但阿耶千算萬算，都沒算到鄭筠已心有所屬，且早已和王燃犀私定了終身。

    -

    典獄房內(nèi)，審訊還在繼續(xù)，崔珣道：“就算鄭筠做了駙馬，起因也是鄭皇后私心作祟，和公主有什么關(guān)系？你與鄭筠姻緣未成，另覓其他良人嫁了便是，何故要?dú)⒘斯?？?/br>
    “我本沒想殺她的！”王燃犀又哭又笑：“我是太原王氏女，就算沒有鄭筠那么好的夫婿，我也不愁嫁人，我爭不過公主，我只能認(rèn)命！”

    “那你為何又要?dú)⑺?？?/br>
    “我是想放棄的，可是……可是……”王燃犀趴伏在素紋地磚上，地磚本是青色，但是被暗紅血跡浸透，已看不出原本顏色，而是留下一道一道的黑印，王燃犀望著狹小鐵窗，她看著昳麗如蓮的崔珣，恍惚間，似乎從他身旁看到那秀美清麗的身影，她忽大笑了起來，然后跌跌撞撞爬起，指著那虛無身影，刻毒道：“可是，可是，誰叫鄭筠，愛慕上了她！”

    一句話，石破天驚，李楹和崔珣都錯(cuò)愕不已，崔珣不可置信道：“你說，鄭筠，喜歡永安公主？”

    王燃犀咯咯笑著：“永安公主，娉婷裊娜，蕙質(zhì)蘭心，光彩動天下，而且心地善良，性情和順，是啊，誰會不喜歡她呢？先帝喜歡她，太后喜歡她，大臣喜歡她，宮婢喜歡她，百姓喜歡她，就連鄭筠，也喜歡上了她！”

    她話語愈發(fā)怨毒：“鄭筠他口口聲聲說不會負(fù)我，說他不會做負(fù)心薄幸之徒，可是他才見了公主幾面?。克拖矚g上了她？這讓和他有多年感情的我，簡直成了一個(gè)笑話！我費(fèi)盡心機(jī)，才能得到他的愛，可他的愛，居然這般輕易，就移情給了永安公主！那我算什么？難道我王燃犀，就那般不如她李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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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燃犀不甘心，她真的不甘心，她親眼見到鄭筠的態(tài)度變化，親眼看到鄭筠說起李楹時(shí)，從遷怒，慢慢眼角眉梢，帶著憐愛，他說：“擇婿之事，和公主并無關(guān)系?！?/br>
    他還說：“公主其實(shí)，是一個(gè)最為良善之人，我們不應(yīng)該怨恨她?！?/br>
    王燃犀無法接受，她可以接受鄭筠因?yàn)槭ブ茧y違做了駙馬，卻無法接受和自己山盟海誓多年的男子，居然這般就輕易愛上了其他女子，憑什么？

    一個(gè)母族是寒門商戶的女子，她到底，憑什么？

    鄭筠還不承認(rèn)，他不承認(rèn)自己喜歡上了永安公主，是了，世間薄幸男子大多是這樣，明明心已經(jīng)不在了，卻還口口聲聲說著沒有愛上旁人，她哭鬧不休，以死相逼，鄭筠這次沒有發(fā)誓，而是反復(fù)說著：“我沒有喜歡上公主，我喜歡的是你?！?/br>
    她不相信，而是拿著他送她防身的匕首要自盡，匕首被他奪下，在他手掌割出一道深深血痕：“表妹，你要怎么才能相信我？”

    她冷笑：“要我相信你，好啊，那你去殺了李楹，你殺了她，我就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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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能想到，大周最耀眼的明月珠之死，居然只是因?yàn)橐粋€(gè)女子的嫉妒之心呢？

    崔珣眉目冷了下來：“只是因?yàn)猷嶓抟魄閯e戀，你就要?dú)⒘斯?？?/br>
    王燃犀呵呵慘笑：“你又沒愛上過一個(gè)人，你焉知那種被背叛的滋味？”

    李楹實(shí)在無法想象，自己的死，竟是緣于一場她自己都不知曉的爭風(fēng)吃醋？她愣愣看著王燃犀，三十年了，王燃犀已經(jīng)年近五旬了，但她保養(yǎng)得當(dāng)，五官還是有著世家貴女的雍容爾雅，只是這份雍容爾雅，如今已被扭曲和丑惡取代，這個(gè)太原王氏女，已經(jīng)被嫉妒蠶食的連自己都不認(rèn)識自己了，李楹悚然驚覺，她喃喃對王燃犀道：“不，你不是生氣被鄭筠背叛，你是生氣被我比了下去?！?/br>
    但不管是哪一種，她都何辜？

    王燃犀聽不到她的話，她只是叨念著：“鄭筠這個(gè)人，最大的弱點(diǎn)，就是心軟，我一哭二鬧三上吊，他就害怕了，覺的對不起我，然后，便答應(yīng)了我，呵，說起來，還是我們倆當(dāng)時(shí)太年輕了，他十七歲，我十五歲，都是不知天高地厚的年紀(jì)，哪里能想到天子之怒，伏尸百萬，流血千里呢？”

    崔珣冷聲道：“大周律令，殺害皇室，形同謀反，誅滅九族，你愚蠢，鄭筠也這般愚蠢？”

    “我說了，他最大的弱點(diǎn)，就是心軟?！蓖跞枷偷驼f著，眼前似乎又出現(xiàn)了鄭筠溫潤如玉的面容：“他被我逼的沒法子了，我跟他說，我們會做的天衣無縫，而且就算被發(fā)現(xiàn)，大不了我陪他一起死，姨母他們不會有事的，難道他沒有聽說圣人修《宗族志》的事情嗎？”

    所謂修《宗族志》一事，是指太昌帝命吏部尚書、禮部侍郎等修一本記載宗族譜系的書，但沒想到諸臣居然將五姓七望排在李姓皇族之前，其中博陵崔氏排第一，太昌帝慍怒良久，勒令重修，但諸臣抗命，說若重修將李姓皇族排于博陵崔氏之前，將天下嘩然，士人會以錄入《宗族志》為恥，此事竟然就這般不了了之，自此博陵崔氏穩(wěn)坐天下高門之首，士族之冠，五姓七望也愈發(fā)傲慢自矜，時(shí)人也言，寧娶五姓女，不入帝王家。

    所以王燃犀篤定，就算鄭筠殺了李楹的事敗露，也不會連累到滎陽鄭氏。

    但可惜，她錯(cuò)了。

    第019章 19

    王燃犀反復(fù)哭鬧，反復(fù)勸說，她說，只要李楹死了，他們就能重新在一起了，在她的不斷威逼下，鄭筠最終答應(yīng)了她，王燃犀在宮中找了一個(gè)內(nèi)應(yīng)，那就是尚衣局宮女，以前是她家家奴的王團(tuán)兒，王團(tuán)兒剛開始死活不愿意，但是王燃犀以恩情威逼，王團(tuán)兒這才膽戰(zhàn)心驚應(yīng)下了。

    王燃犀和鄭筠的謀劃是，讓鄭筠寫一封信給李楹，約她夜間去荷花池相會，李楹臉皮子薄，和駙馬約會這種事情肯定不會告訴宮婢，也不會帶宮婢隨同，等李楹一到荷花池，便讓尾隨的王團(tuán)兒將她推入池中，制造李楹失足溺水的假象。

    計(jì)劃并不完美，但說到底，王燃犀和鄭筠只是兩個(gè)養(yǎng)尊處優(yōu)的世家兒女，并不是什么天生的陰謀家，隨著鄭筠和李楹婚期日近，這個(gè)計(jì)劃就算有再多漏洞，也勢在必行。

    可這滿是漏洞的計(jì)劃，卻偏偏成功了。

    李楹喃喃道：“既是王團(tuán)兒推的我，為何鄭筠沒有供出她？”

    崔珣頓了頓，將她的疑問去問王燃犀：“那為何最后鄭筠將所有罪過一力扛下？”

    王燃犀涕泗滂沱：“他為什么將所有罪過一力扛下？是啊，我也想問他，為什么要這么做？我很想告訴自己，他是對我有情，所以才為我遮掩罪過，可是，我知道，并非如此！”

    她癲癲狂狂，歪著頭看著崔珣：“他扛下所有罪過，是因?yàn)樗胨?，他為什么想死，是因?yàn)樗獮槔铋貉城?！?/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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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月初六，夜。

    那本是很平常的一個(gè)夜晚，王燃犀和鄭筠本在酒肆等候消息，但是鄭筠卻一直心神不寧，王燃犀給他倒酒，他也不喝。

    他焦灼的踱步，最終卻飛奔出門，跨上馬匹，王燃犀追了出去，她拉住韁繩：“表兄，你做什么？”

    “我要去救她！”

    王燃犀如遭雷擊：“你說什么？你要去救她？”

    “我們做錯(cuò)了?！编嶓藜t了眼眶：“她不該死！不該死！”

    王燃犀不敢相信：“你敢去？我拼了性命，和你干這勾當(dāng)，臨到了，你說你要救她？”

    “表妹，是我對不起你！但是，一切與她無關(guān)，所有罪孽，讓我一人承擔(dān)吧！”

    鄭筠說罷，便揚(yáng)鞭打馬，馬匹如閃電般往大明宮奔去，王燃犀被甩到地上，她爬起來時(shí)，渾身疼痛，面如死灰：“瘋了，他瘋了……”

    居然要去救一個(gè)他本要?dú)⒌娜恕?/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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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長安宵禁，鄭筠有太昌帝御賜的紫金魚袋，可宵禁夜行，出入宮闈，他快馬加鞭，揚(yáng)塵夜奔，只為了去救他本該殺死的未婚妻子，但是可惜，他到荷花池時(shí)，已經(jīng)遲了，他只見到李楹浮于水面的尸首。

    他如五雷轟頂，跪在地上，掩面而泣，他想抱出李楹，但卻在聽到人聲時(shí)，倉皇奔逃。

    他在害怕，害怕面對太昌帝，害怕面對姜妃，更害怕面對李楹。

    他倉惶失魄，以至于被崔頌清抓到大理寺時(shí)，毫不辯解，一人攬下所有罪過，一心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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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燃犀在嗚咽：“鄭筠這個(gè)負(fù)心薄幸之人，他以為他沒有供出我來，我就會感激他嗎？呸，是他自己發(fā)的誓，如果負(fù)了心，就家破人亡，死無全尸，如今應(yīng)了誓，難道要我傻到去自供陪他嗎？不，我才不要，我偏偏要嫁得一個(gè)如意郎君，讓他九泉之下看看背叛我的下場！”

    “鄭筠死了，天下就只有一個(gè)知道我罪過的人，那便是王團(tuán)兒，她殺了李楹，也惶惶不可終日，我將她約了出來，用鄭筠送我的匕首，將她一刀、一刀捅死，她死的時(shí)候，眼睛都閉不起來，她恐怕沒有想到，她感恩戴德的主人，會最終殺了她滅口?！?/br>
    崔珣沉聲問道：“你殺了王團(tuán)兒，然后就將她拋尸荒山？”

    “這不是我，我一個(gè)柔弱女子，哪有那么大本事？是裴觀岳，他當(dāng)時(shí)是七品親勛翊衛(wèi)隊(duì)正，見王團(tuán)兒出宮時(shí)神色有異，于是悄悄跟著她，剛好撞到我殺人，他便要挾我，讓我嫁給他，否則，便告發(fā)我，我哪里敢讓他告發(fā)？一旦被告發(fā)，殺李楹的事必定事泄，所以，我不得不答應(yīng)他，做他這個(gè)卑賤寒族的妻子，作為回報(bào)，他幫我處理王團(tuán)兒的尸首，埋尸荒山，而那時(shí)前朝后宮，都因?yàn)楣髦姥鞒珊樱瑳]有人注意到一個(gè)尚衣局宮女的消失，我便這樣，安然活了三十年?！?/br>
    這三十年，她何止安然？還為丈夫的前程積極鉆營，出謀劃策，活的好上又好，卻不知道她午夜夢回時(shí)，有沒有想起被她唆使，最終身首異處的表兄鄭筠？

    崔珣最后問道：“裴觀岳知不知曉你殺了永安公主？”

    王燃犀嗤了聲：“也許知曉，也許不知曉，誰知道呢，反正他從未問過。他需要的，只是一個(gè)太原王氏女婿的身份罷了?！?/br>
    李楹忽然覺的有些冷，她攏了攏身上的火狐皮氅衣，低聲道：“我不想聽了，我們走吧?！?/br>
    崔珣點(diǎn)了點(diǎn)頭，轉(zhuǎn)身和她欲走，王燃犀卻著了急，她撲到墻邊，拍著鐵窗：“崔少卿，你不能走，你走了，永安公主和王團(tuán)兒會又來纏著我的！”

    崔珣回首，譏嘲道：“殺人都不怕？怕鬼？”

    王燃犀無言以對，她只能不斷乞求著：“我已經(jīng)按照你的要求，全部招了，你救我！救救我！”

    崔珣瞥了她一眼，從鐵窗中扔進(jìn)一串東西，王燃犀撿起，如獲至寶，她捧在手心，口中念著唵嘛呢叭咪吽，李楹定睛一看，原來那是一串小葉紫檀念珠。

    這般惡人，居然還手持開光念珠，口念六字大明咒，祈禱佛陀庇佑，李楹心中，說不出是什么滋味，她苦笑一聲，攏緊火狐皮氅衣，頭也不回的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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