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八零搞運(yùn)輸 第70節(jié)
林聰咬著碗口嗯嗯點(diǎn)頭,呼哧、呼哧——他反扣碗,碗里一滴水也滴不下來,他抱著碗找吳春生:“春生叔,還你碗?!?/br> 吳春生接過碗,林聰呼呼跑回來,mama已經(jīng)坐在車后座上了,嚼著冰棍朝他笑,林聰仰頭,小拳頭舉起來擦嘴角,林北放聲大笑,把他拎起來抱在懷里,單手騎車離開。 “你不等六叔了?”余好好問。 “我要和村里簽合同,六叔肯定要和吳春生商量一下怎么cao作?!绷直苯忉尩馈?/br> 林北還納悶?zāi)?,余好好怎么不回?yīng)他,他扭頭,兒子趴在他肩頭看好好嚼冰棍,口水浸濕了他的衣服,林北收回視線,一心一意騎車。 林聰眼睛移到別處,突然興奮喊:“鳥。” 余好好丟掉木棍,說:“白鷺?!?/br> “白鷺?!绷致斉吭诎职旨缟峡窗?,西沉的太陽半露臉頰,靦腆的對著大地笑,萬物披上橘紅色的薄紗,自行車在鄉(xiāng)間小道上穿梭,驚擾到了附近的白鷺,白鷺震動翅膀飛走,水面蕩起波紋,秧苗的根部和葉兒像是錯了位,倒映在水面上的晚霞徜徉在水里,被波紋一點(diǎn)點(diǎn)往上推。 林聰沖水中的晚霞齜牙。 快到村口,林北瞥見三個(gè)小老頭在田野里穿梭。林北彎了彎眼,加速蹬車。 林北已經(jīng)進(jìn)了村子,余好好說:“我們直接到池塘?!?/br> “好嘞。”林北說。 一家三口到了池塘,徐紅英正拖著一根樹枝朝鴨圈走去,林北喊:“娘?!?/br> 徐紅英止步,尋著聲音望過去,兒子腳踩地,把小孫子放到二八大杠上,小兒媳從車上跳下來,徐紅英眼睛一刻也離不開這輛嶄新的自行車,她高聲問:“誰的自行車?” “我的?!绷直弊寖鹤臃鲋嚢?,他下來推車過去。 徐紅英把樹枝放進(jìn)鐵絲網(wǎng)里面,走近,手蹭了蹭衣服,撫摸自行車:“真好?!?/br> 林北放下支架,把兒子拎到地上,他扒著鐵絲網(wǎng)瞅,兩只羊被拴在里面。 徐紅英瞥見兒子看她的羊,她沒好氣說:“就上回,你爹躲在屋里偷喝酒,第二天拿筷子都拿不穩(wěn),晚上我問你爹有沒有事,你爹說他幫你搬咸鴨蛋,又去撈小蝌蚪和螺螄,他能有啥事,我就回老屋睡覺了,第二天,我來這里給你爹做飯,喊你爹,你爹不理我,我推門進(jìn)去,看到你爹裹著棉被睡覺,一個(gè)勁說糊涂話,我趕緊喊人送你爹到鎮(zhèn)上衛(wèi)生所。 你奶坐在板車上抱著你爹哭,到了衛(wèi)生所,你奶跪下來求醫(yī)生救救你爹,醫(yī)生給你爹做了檢查,說你爹喝了兌了酒精的酒,醫(yī)生說幸虧兌的酒精少,如果兌的多,你爹一個(gè)人喝五斤酒,咱們就算把你爹送到縣里,縣里的醫(yī)生也救不活你爹。 你爹掉了三瓶水,你堂兄又把你爹拉回來,你奶在架車上捶你爹,你爹身子不舒坦,躲不了,只有挨打的份,他這才說酒是劉壽利帶的,你奶氣壞了,回到家,你奶讓你爺打你爹,她喊上四個(gè)兒子找劉壽利算賬。 事情被你奶鬧大了,大家才知道趙娣弟弟、弟媳在賭場賣兌了酒精的酒,一群喝酒喝出毛病的人找到這里,劉壽利、趙娣、趙娣弟弟弟媳早就跑沒影了,他們找劉壽利兄弟、趙娣叔伯麻煩。 劉壽利兄弟快被他們逼死了,你奶看劉壽利兄弟可憐,就沒找劉壽利兄弟要賠償。 你爹這件事,你奶真的嚇著了,你奶讓我搬過來看著你爹,我就搬過來了,把我的羊也牽過來了?!?/br> “出了這么大的事,你們怎么不發(fā)一個(gè)電報(bào)給我?”林北聲音顫抖問。 “你奶要把你們?nèi)值芎湍懔搴盎貋?,你爹抓住你奶的手不讓喊,說他不能拖你六叔后腿,還說你六叔是咱家最有希望到鄉(xiāng)里做官的人,你奶見你爹這會兒不糊涂了,就聽你爹的了。”徐紅英抓住車把手,“后來你六叔回來,拽著你爹到縣里檢查,醫(yī)生說你爹身體沒啥事,就是以后不能喝酒了?!?/br> 林北扭頭進(jìn)屋,他翻箱倒柜找東西,扒出一袋煙草和紅梅煙:“娘,我把我爹的煙草和紅梅煙拿給我奶了,我爹想要,你讓他找我奶要?!?/br> “好?!毙旒t英站直看兒子的背影,兒子從那棵白楊樹下走過去,滿樹的鳥兒受到驚嚇飛走,徐紅英眼睛蕩了一下,她背抵著自行車,望著白楊樹抿唇笑,其實(shí)她推門進(jìn)屋,林志炳閉上眼睛胡亂說‘小北熱愛這片土地,我不管你修不修路,你不許遷墳’,她腦袋嗡的一聲巨響,手腳發(fā)軟跑上前抽林志炳,直到林志炳不說胡話,她才跑回村喊人。 林北回到村里,徑直走到他大伯家。 林志善坐在院子里扎掃把,林北走近喊:“大伯。” 林志善收到兒子林玉章給他買的背心,他心里美得很呢,對林北格外熱情:“小北來了,你走的時(shí)候帶一把掃把回去。” 林北笑著應(yīng)下,他看了一圈問:“大伯,我奶呢?” 林志善還未出聲,林老太太從屋里出來:“你叫我干啥?” “奶,我?guī)Я税肷咂ごЩ貋?,好好正在分呢,等會好好給您送過來?!绷直毙χf。 是四兒子生病期間一直念叨的海帶!林老太太下意識吞咽口水。 “奶,我剛剛聽我娘說我爹酒精中毒,那玩意兒傷肝腎,我在報(bào)紙上看到海帶里含了許多我們身體需要的東西,我爹每天吃海帶,興許能補(bǔ)肝腎。”林北笑瞇瞇胡說八道。 林老太太連續(xù)說好幾個(gè)對:“你爹病懨懨那幾天,天天鬧著喝海帶湯,吃海帶包子,他說他吃到海帶,他的病立刻就好?!?/br> “報(bào)紙上還說煙吸進(jìn)肚子里能殺死海帶里攜帶的微量元素?!绷直备掷咸忉屔妒俏⒘吭?。 林老太太一雙眼睛很快轉(zhuǎn)成了蚊香,不過她更加確信林北說的是真的,因?yàn)樾W(xué)沒畢業(yè)的林北胡謅不出這么艱澀的詞語。 “奶,這是我爹的煙,雖然咱倆收了我爹的煙,但是我爹兜里有錢,他可以自己買煙,您看到我爹抽煙,就得沒收他的煙。”林北把煙草和紅梅煙鄭重放到林老太太手里,“我爹能不能補(bǔ)回肝腎,全指望您了?!?/br> “對,全指望我?!绷掷咸珖?yán)肅說。 “奶,大哥、二哥經(jīng)常把怒學(xué)、耀學(xué)、超學(xué)、愛學(xué)考上大學(xué),他倆請酒,您和爹在,他倆送孩子到外地念書,您和爹陪著去掛在嘴邊?!绷直遍_心說。 “我和你爹肯定在,我和你爹肯定陪東子、南南送孩子上學(xué)?!绷掷咸珗?jiān)信雙胞胎有出息,他倆之所以現(xiàn)在沒出息,是因?yàn)樗麄z把他們的出息勻給了孩子們,孩子們將來一定有大出息,不僅她目睹孩子們有出息彌補(bǔ)遺憾,四兒子也要目睹孩子們有出息彌補(bǔ)遺憾。 之前,如果說四兒子跑到鎮(zhèn)上買一包米糕回來給她吃,她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現(xiàn)在嘛,就算四兒子給她一個(gè)大金鐲子,她收了大金鐲子,該沒收煙還是得沒收煙。 “奶,我一定告訴大哥、二哥您為了讓他倆的愿望成真,做出了這么大的犧牲?!绷直闭f。 林老太太笑瞇瞇點(diǎn)頭:“是得告訴他們他奶對他們好?!?/br> “奶,大伯,我走了呀?!绷直睋炱鹨话褣甙?,揮手離開。 他回到池塘,看到海帶少了三分之二,好好和聰聰也不在這里,他知道他和母子倆錯開了。 “娘,我回家了?!绷直备锎蛄艘宦曊泻簦T車離開。 林北在他家門口等母子倆,他沒等到母子倆,倒是等到了林志昆。 林志昆下了自行車,嚴(yán)肅說:“小北,你跟我說實(shí)話,你出那個(gè)收購價(jià),是不是有點(diǎn)逞強(qiáng)了?” 林北從后車座上跳下來,和林志昆炫耀他的自行車。 林志昆瞪他:“你說你出七厘、八厘,他們都愿意把生姜賣給你,你非出一分干嘛!”這要是在稻花村,他就打岔打過去了,但是那是在吳家村,他打岔,人家會怎么想小北! “在城市,我是外地人,但是在永新鄉(xiāng),我就是本地人,我怎么能讓本地人吃虧。”林北笑瞇瞇說。 林志昆沉默了。 “六叔,我差點(diǎn)被人廢了?!绷直逼届o說。 “什么!”林志昆的心猛地一抖。 “我落單了,被一個(gè)剛出獄的勞改犯拿磚頭和鐵棍堵住,我運(yùn)氣好,遇到了公安和孔主任,他倆救了我?!绷直笨酀f,“后來,來了一伙人挖墻腳,再后來,又有一伙人在雇我蓋房子的人面前挑撥離間?!?/br> “我想在那里站穩(wěn)腳跟,告訴他們,我們稻花村的人是值得信任的,我腦子一熱接了兩個(gè)單子,跟他們約定七月初開工?!绷直睋项^笑,“林玉章他們托我?guī)|西給他們的家人,我在村口把東西分給他們的家人,我看其他人有跟我出去闖的打算,我想我再招四十個(gè)人,也不難招。” 人人都想跟著侄子出去闖蕩,侄子出面招人,肯定得罪村民,他不敢保證有些人會不會心生怨恨毒鴨子,或者在生姜收獲季節(jié)跳出來惹事,林志昆想了又想,還是他出面招人比較妥當(dāng)。 “你記住,我是稻花村集體建筑工程隊(duì)的總當(dāng)家,招人的事歸我管?!绷种纠ヲT車離開。 林北望著林志昆的背影,抿唇笑了笑。 天已經(jīng)黑了下來,林北從單肩包里掏出手電筒,他隱約看到一大一小朝這里走來,林北打開手電筒,照兩人腳前的路。 大的牽著小的攆光,一直攆到林北腳前,手電筒的光照在三雙鞋面上。 “你又拿爹的手電筒了?!庇嗪煤冒鸦@子掛到車把上,她掏鑰匙開門,推開院門。 “我新買的?!绷直蓖栖囘M(jìn)去。 余好好回頭,手電筒的身子是紅色的,上面印著鳥兒,余好好喜歡這個(gè)洋氣的手電筒,她從林北手里拿過手電筒。 “上面是黃鸝鳥?!绷直闭f。 余好好湊近看手電筒。 林聰跑到mama面前,仰頭:“我看看?!?/br> 余好好蹲下來,林聰貼著mama蹲下來,母子倆頭抵著頭研究手電筒上的圖案。 林北到余好好兜里掏鑰匙,他開門,把自行車推進(jìn)堂屋,舉著煤油燈到灶房煮一鍋疙瘩湯。 林北把飯端到堂屋,走到門口喊:“吃飯了?!?/br> “來了?!庇嗪煤脿恐戳耸值牧致斶M(jìn)來。 林北把兒子抱到椅子上,余好好把手電筒放到煤油燈旁。 小小的燈芯照不亮整間屋子,只有那張飯桌是亮堂的,把余好好、林聰?shù)南矏偝尸F(xiàn)在林北眼里。 林北的黑瞳被淡橘色光照亮,母子倆住進(jìn)他的眼里。 那個(gè)躺在煤油燈旁的紅漆手電筒住進(jìn)母子倆眼里。 第055章 55 夏日的夜晚, 徐徐涼風(fēng)穿過窗戶進(jìn)入屋里,林聰大字型躺在冰涼的竹席上,爸爸朝氣蓬勃講述他在外拼搏, mama頭疼講述家事, 含笑講述她的事業(yè), 林聰?shù)淖旖窃竭衷酱螅燮ぢ仞ぴ谝黄? 爸爸mama的聲音逐漸模糊又慢慢清晰, 他揉了揉眼睛翻身爬到床頭, 從枕頭底下抽出一封信,他抱著信坐著, 打哈欠等mama。 余好好口有點(diǎn)干, 林北撩起蚊帳下床,倒一杯水遞給余好好。 余好好從蚊帳下端把茶缸遞出去, 林北兩口喝完剩余的水,他把茶缸放到書桌上, 回到床上, 掖好蚊帳,扭身,一個(gè)小孩橫躺在床頭睡著了, 手中捏著一封信。 寄件人:林北。 收件人:林聰。 林北小心的從兒子手中抽出信,他盯著信封,眼睛微閃。 “聰聰是我們鄉(xiāng)迄今為止最小的收件人,好多人跑來看聰聰?!庇嗪煤玫吐曅? 她和聰聰?shù)男攀峭惶旒某龅? 她比聰聰早一天收到信,那天, 聰聰從郵差手里接過信,郵差騎車離開,回頭看聰聰一眼,一頭扎進(jìn)草垛里,他拔出自行車,頂著一頭麥秸離開,同時(shí),聰聰收到信的消息被一傳十十傳百傳開,全村老少跑過來圍觀聰聰,聰聰把信裝進(jìn)她的衣兜里,小聲說他現(xiàn)在不想讀信,大家讓她讀信,她把話題扯開,說起了咸鴨蛋,說到了中秋,他們手里有多少個(gè)頭勻稱的咸鴨蛋,她就收多少咸鴨蛋,大家被她的話吸引,把讀信這件事拋到犄角旮旯里。 大家興沖沖離開,聰聰關(guān)上院門,牽著她坐到門檻上,從她的衣兜里掏出信遞給她,讓她讀信,她讀信封上的字,握著聰聰?shù)氖植鹦?,展開信紙: 吾兒三歲零一個(gè)月,父在外,今日甚想念吾兒,故寫下此信。 聰聰,你尚不記事的年紀(jì),是爸爸mama最好的年紀(jì)。 在最美好的年紀(jì),我們一起拼搏。 前兩年,家里的舊竹席變成了新竹席,家里的草鞋變成了布鞋,去年,家里的土房變成了瓦房,瘦小的聰聰變r(jià)ou乎了,今年,mama找準(zhǔn)了自己要走的路,爸爸也找準(zhǔn)了自己要走的路。 不知你是否發(fā)現(xiàn),mama的眼睛更亮了,mama彎眼笑,眼里含著糖,爸爸想聰聰天天和mama待在一起,聰聰心里一定很甜。 愿聰聰一直甜下去,像爸爸身后的樹,一生向陽。 今日是八三年五月三十一日。 這是一封非常簡短的信,余好好每次讀信,眉眼彎彎,咧嘴笑,聰聰都會非常小心把信折起來,裝進(jìn)信封里,抱著信封笑著入眠。 余好好把聰聰豎著放,掀開枕頭:“聰聰每次睡著了,我都會把信拿走,放到枕頭底下?!?/br> 林北放下信,盯著那封信被枕頭蓋住,他關(guān)上手電筒。 耳邊傳來兩道微弱的呼吸,林北枕著手臂睜眼盯著漆黑的房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