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寶，阿哥來了！”

    林希微佩服大哥幾十年如一日地愛打扮。

    林鵬輝熱情不減，看著林頌：“你叫什么？頌頌嗎？我們都是本家人，你跟川川一樣，叫我輝哥就好?！?/br>
    “輝哥?！绷猪炞焯稹?/br>
    林鵬輝一邊開車一邊問：“你做什么的？噢，家里造船的?！避嚴飀j響起，他不自覺隨著音樂搖擺身體，遙想當年，“知道輝哥第一份工作在哪嗎？”

    這是林頌擅長的捧場環(huán)節(jié)。

    “在哪呀，輝哥?！?/br>
    林鵬輝：“鷺江號知道嗎？游艇，很風光的。”

    林頌當然知道，是鷺城造船廠83年造的鋼質(zhì)游艇，接待過南巡視察鷺城的領(lǐng)導們，后來做了幾年的海邊娛樂船后，賣到海外，現(xiàn)在在鷺城經(jīng)濟特區(qū)紀念館展覽。

    但林頌這一回馬屁拍到了馬腿上：“輝哥，你以前在海上工作，是海員，大副，輪機，船長？”

    “這個……好漢不提當年勇啊，知道你輝哥風光過就行?！绷柱i輝打起了哈哈。

    林希微忍住笑，她就知道，大哥就是臉皮再厚，也不好意思在年輕人面前承認，他以前在船上當“男模”推銷酒。

    “游艇好啊，小巧可人，現(xiàn)在有錢人越來越多，大家都想買游艇。”林鵬輝對這些如數(shù)家珍，“知道美商香港西來雪游艇公司嗎？還有現(xiàn)在的唐龍，飛天，就是國營廠改制的，輝哥就是錢不夠玩游艇，等你廠里造了游艇，輝哥幫你推銷，我老婆美容院里，那有錢人太多了！”

    林希微終于開口：“大哥，別吹牛啊?！?/br>
    “嘖，你信不過你哥，還信不過你嫂子嗎？”

    林頌也跟著他們笑，她看著窗外環(huán)島路上的標語：一國兩制……這也是鷺船制造，跟榕城一樣，鷺城造船業(yè)也發(fā)展得相當不錯。

    小船小船，游艇就是小船，技術(shù)難度不算高，但非常講究品牌和工藝。

    ……

    幾天后，林頌收到了周其均發(fā)來的法律研究，從他工作郵箱發(fā)來的，內(nèi)容是林頌想知道的船舶留置權(quán)。

    林頌也用郵箱回復(fù)他：“收到，謝謝?！?/br>
    周其均：“不客氣?！?/br>
    好像分開了也就這樣，有事說事，只不過，林頌有點不習慣。

    畢竟絮絮叨叨、事無巨細地和他分享了一年多，現(xiàn)在也沒有爸爸可以跟她吵架拌嘴了。

    還好還有個鄭靜瑜，嘮到林頌頭疼求饒。

    鄭靜瑜偷笑，只好閉嘴，讓兩人能好好地安靜工作。

    余新荷是家里第一個發(fā)現(xiàn)周其均分手的人，她不能理解：“均均，她伊爸剛過世，你怎么能這時候跟人分手呢？她一個人，多可憐呀?！?/br>
    第38章 陌生

    周品權(quán)在一旁道：“人家要你可憐她了嗎，在你眼里，有不可憐的人嗎？去個歐洲喂鴿子，搶不到你手里面包的鴿子，你都覺得可憐?！?/br>
    “你閉上你的嘴?！庇嘈潞赊D(zhuǎn)頭瞪了他一眼，“頌頌怎么不可憐了？我想到她在靈堂上，白著一張小臉，幾天幾夜沒困個好覺，還要做事，我就心痛。”

    她蹙著眉，心里微酸：“她那個后娘，就明白哭，面上目淚給外人看，沒有頌頌，我看那個葬禮怎么辦！”

    她講完，又心有戚戚：“算了，女界都受怪

    女人都可憐

    ，那天我還聽人講脬

    講閑話

    ，說伊是林厝伊嫂

    說她是林家請的保姆家務(wù)幫工

    ，太難聽了?！?/br>
    “說不定人家就想當保姆呢?！敝芷窓?quán)慢悠悠地品了一口新茶，敷衍說風涼話。

    余新荷氣得要命：“汝犬吠

    你胡說八道

    ！儂厝請伊嫂還帶生仔的

    你家請保姆還要生孩子

    ？你也是這么想我的吧，我給你做伊嫂，生仔，你們男界jian狡利

    你們男的吝嗇狡猾

    ……”

    周品權(quán)后悔話多，開始裝聾作啞。

    等余新荷把手里的蒲扇扔到他身上，他只能討?zhàn)垼骸澳鞘莿e人的事，好好好，林頌可憐，可憐?！?/br>
    他轉(zhuǎn)頭把火引到周其均身上。

    “你看你，把伊媽都惹氣了，伊爸拷問你，你為什么分手？”

    沒等周其均出聲，周品權(quán)就攤了攤手，跟老婆講：“看吧，分手的原因找到了吧，讓你跟他談，你也受不了啊，你做娘的，看你仔是怎么都好，均均英俊，好囝，妥當平直，你當你很了解他？”

    “均均就是很好?！庇嘈潞蔁o條件維護，“你每次這樣罵他，他都不跟你計較?！?/br>
    “我沒講他不好，我當?shù)?，不能罵他？”

    “那我當媽的，不能維護他？”

    周品權(quán)不想說話了。

    余新荷不放過他，溫溫柔柔的，卻怪里怪氣：“伊家父愛如山，汝是火山，光會噴，無用吶?！?/br>
    “火山還能產(chǎn)溫泉呢，周其均，你的股份、房子是誰給你的？”

    周其均聽著父母的拌嘴，有些走神。

    他剛來這個家里，最怕的人就是周品權(quán)，他像一頭時時刻刻會仰天怒吼的雄獅。

    沉默也是為了醞釀力氣，吼得更大聲，更威武。

    后來，周其均才發(fā)現(xiàn)，周品權(quán)光打雷不下雨，他不打小孩，盡管在外人看來，他更像那種在家隨時踹老婆孩子一腳的超雄男。

    小周其均不回話時，周品權(quán)能被氣得嘔血：“有什么話你趕緊講出來，我們家就一個風格，大吼大叫，有什么喊什么，喊完就結(jié)束了知道嗎？養(yǎng)你我還得學手語是吧！”

    周其均大學想去學法律。

    周品權(quán)問他：“你知道法律是什么嗎？靠嘴為生的，還沒念，我就知道你要失業(yè)，東環(huán)法務(wù)中心還得給你掛一個總經(jīng)理的位置是吧！還是我現(xiàn)在就得給林律師送禮，提前給你預(yù)留幾年后的坑位？”

    等到周其均工作順風順水后，余新荷在周品權(quán)面前耀武揚威：“我們均均干得多好！”

    周品權(quán)哼聲：“我聽有些客戶說，他話少嘴巴還毒?！?/br>
    余新荷：“那是犀利，專業(yè)，一針見血，說話難聽也是學你。”

    周品權(quán)：“你說話很好聽？”

    夫妻倆都沉默了。

    周其均回過神，再看面前的父母，他一直都知道他們對他很好，可也是因為太好了。

    他怕這種好，或許也不只是害怕，就是本能想遠離，保持著安全的距離。

    最開始他不講對大漆過敏，是怕被“退貨”，后面不講，是因為他知道伊媽對大漆的喜愛，他過敏算什么，又死不了。

    沒必要掃興，更沒必要讓伊媽為他改變什么。

    周品權(quán)非要周其均給個答案：“你就說伊爸對你好不好？”

    一個“好”字，都能在周其均的喉間滾了半天才出聲。

    話音還沒落下，周其均就面無表情地移開了視線，他不太適應(yīng)這種場景。

    余新荷也非要贏過周品權(quán)。

    她問周其均：“那伊媽呢？你愛不愛伊媽？”

    周其均不知道該怎么回。

    周品權(quán)哈哈兩聲，剛要奚落，余新荷的第二把蒲扇又扔了過來。

    余新荷笑意慈悲，咬牙：“今天殺生……”

    周品權(quán)起身上樓：“余女士，你是吃齋念佛信道請戲班子的貴婦人，脫胎漆器傳承人……哎……”余新荷已經(jīng)追上他了。

    沒人再問周其均分手的原因。

    他回到壹號的家，摸了摸小白的頭。

    小白原本高高興興的，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兇巴巴地齜牙炸毛，低吼，重復(fù)了好幾遍。

    周其均裝作不明白。

    小白跑去臥室，咬了個圍巾出來，是林頌的。

    它把林頌的圍巾扔在地毯上，踩了幾腳，然后又繼續(xù)露出惡犬獠牙，歪頭汪了幾聲，一臉疑惑，仿佛在問他，它的仇人去哪里了？

    周其均冷著臉：“不知道。”

    林頌沒來拿她留在他家的東西，他也沒去動那些東西，依舊散亂在他的公寓里。

    周其均跟林頌的聊天記錄還停留在那天，從認識到現(xiàn)在，他沒有刪過對話框。

    他從最早開始看，不怕丟記錄，律師最愛干的就是備份留證據(jù)。

    就當是無聊的睡前故事了。

    “周律師??！”

    “又要破產(chǎn)了？”

    “那倒不是?！?/br>
    “要我做什么？”

    “我伊爸以前簽的合同，現(xiàn)在客戶不認了，你看下能不能找到解決辦法呀？我還需要幾個不同的新的合同模板，要細化付款步驟，有效控制成本?！?/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