絆惹春風(fēng)(雙重生) 第77節(jié)
蘭殊頓似怔了片刻,將桌上的火光朝著邊上挪了挪,“是光線閃到你了?” 她原以為是她點(diǎn)的燈,影響了他安寢。 秦陌搖了搖頭,未置一言,拿起她桌上的筆記翻了翻,字跡一筆一劃寫得娟秀,恢復(fù)了她最初謄寫的模樣,與他的截然不同。 蘭殊一壁繼續(xù)摘錄,一壁掠了眼他那雙在火光下又清又亮的鳳眸,嚴(yán)重懷疑他是過度酒醉后的過度清醒,導(dǎo)致他睡不著了。 秦陌則覺得自己可能只是身體醒了,思維還醉著。 他如今的腦袋空蕩蕩一片,只想在她身旁安靜地坐一會兒。 時(shí)間一寸寸流逝。 蘭殊終于摘錄完畢,闔上了書本,將它們整整齊齊擺放回書桌上。她轉(zhuǎn)過頭,只見秦陌的目光不由停留在了桌上的一幅畫上。 那畫只有一紅一黑兩種顏色著墨,畫的是一把立在地上的紅纓槍,桿上系了把朱紋勾勒的胭脂傘,在瓢潑大雨下,庇護(hù)著石榴樹枝椏上的一個(gè)鳥巢。 蘭殊見他橫豎也是睡不著,索性手指點(diǎn)著那畫,同他解釋道:“這是公孫先生書房里的畫?!?/br> 秦陌頷首,“確實(shí)是師姐的畫風(fēng)?!?/br> 公孫霖的畫風(fēng)向來極簡,用色很少,寥寥幾筆,卻栩栩如生。 蘭殊向他闡述著這幅畫出現(xiàn)在這兒的緣由:“我之前在她書房里看到了很多幅這樣的畫,基本用色都不超過兩種,畫的也都是一些抽象的畫面。但唯獨(dú)這一幅,我總覺得有些特別,卻又說不出。先生見我盯著看了好久,便把它摘下來,讓我拿回來觀摩,說是哪天看出差別了,再還給她。” 秦陌微微挑起了眉梢,“那你看出差別了嗎?” 蘭殊唔了一聲,有些胡謅又有些認(rèn)真地遲疑道:“我對比了挺久,越看越覺得,先生其他的畫里面確實(shí)是沒有人的,但這幅畫里,好像是有人的?!?/br> 秦陌短促的沉默,看了她一眼,唇角不由浮出了一抹淺淺的笑紋。 蘭殊習(xí)慣了他的譏笑,以為他在笑話她看不出畫中深意,就擱這天馬行空,面色微窘道:“世子爺若有別的高見,不妨說出來探討一下?” “沒有?!鼻啬爸苯拥?。 蘭殊忍不住咬了下牙,“那你笑什么?” “笑你聰明?!鼻啬暗?。 少年這話說的面不改色,以至于蘭殊第一下都沒反應(yīng)出他這是一句好話,直吼吼就噴了他一句“有什么好笑的”。 而后,蘭殊眨了眨眼,“......你的意思是,我說對了?” 秦陌微一點(diǎn)頭,告訴她,這的確是師姐年幼時(shí)見過的一幅真實(shí)畫面,所以才與其他憑空所畫的畫卷,不盡相同。 而秦陌之所以會知道,是因?yàn)檫@幅畫面的主人翁,便是他的父母。 這桿槍,其實(shí)是當(dāng)年戰(zhàn)神秦葑的槍;朱紋傘,是章肅長公主的傘。 那時(shí)的章肅長公主如蘭殊一般年歲,無憂無慮在皇宮長大,最喜歡在后花園里玩耍。 一日忽見天降大雨,她掛念著后花園里剛出生的小雛鳥,便獨(dú)個(gè)偷偷撐了把傘,跑到矮石榴樹旁去幫它們遮雨。 那日秦葑隨父入宮面圣,少年初出茅廬,在先皇面前耍了套槍法,逗得先皇龍顏大悅,將國庫里最好的虎頭亮銀槍賜給了他。 后來他路過后花園,第一回 見到章肅公主,卻一點(diǎn)兒沒看出是位公主,只見她在雨里瑟瑟發(fā)抖,濕漉漉的裙角濺滿了泥濘,仍是不愿從大雨中離去。 他一時(shí)動了惻隱之心,便把槍往地上一戳,代替她作了傘的支撐,拉著她躲到了屋檐下。 蘭殊驀然睜大了雙眼,從不知曉這兩位家喻戶曉,高坐神臺的一代才子佳人,小時(shí)候竟是這般的天真爛漫。 “原來戰(zhàn)神是這么溫柔的一個(gè)人?” 蘭殊從來沒有見過自己的公公,聽到秦葑名號的時(shí)候,他已經(jīng)成為了人人供奉而遠(yuǎn)在天際的尊神。 秦陌似是被她這句話勾起了回憶,眼底閃過了一絲難得的柔情,“父親他平日,是和戰(zhàn)場上不太一樣?!?/br> 秦陌小時(shí)候也算個(gè)皮猴,公孫老學(xué)究脾性同公孫霖一樣和善,能教他讀書寫字,卻管不了他。 章肅長公主倒是個(gè)親媽堪比后媽的,平日連殺雞都不敢看,打起孩子從不手軟。 是以素日秦陌一犯錯(cuò),都是先往秦葑懷里竄,因?yàn)樗母赣H總會護(hù)著他。 他最喜歡牽父親那雙布滿老繭的大手,又溫暖又踏實(shí),在秦陌小時(shí)候的記憶里,所有溫柔的回憶,都是秦葑給他的。 蘭殊抬起眼,視線與少年在半空中交匯,望著他眼底流淌而過的思念,以及人死不可復(fù)生的傷感,一時(shí)間也不想把氛圍弄得太凝重,便薄露笑意地揶揄了句:“那你是長歪了嗎,怎得一點(diǎn)兒都沒遺傳到溫柔這種東西?” 秦陌唇角忍不住抽了抽。 蘭殊笑了笑,又找補(bǔ)道:“不過你還挺像公主娘娘的,尤其是這一雙眼睛,都說女肖父,兒肖母,看來也不是完全沒有道理?!?/br> “那你呢?你像你的父親嗎?”秦陌問道。 蘭殊驀然頓了下,沉吟良久,唇角微微勾起,目有愴然道:“我不記得了?!?/br> 秦陌凝著她唇角那一抹苦澀的笑紋,想起她幼年失怙,沉吟了片刻,“看你的樣子,感覺他應(yīng)該也差不到哪兒去?!?/br> 他這應(yīng)該算是句好話,就是語氣給蘭殊聽笑了,“我什么樣子?” 少年這會又給人一種腦子還醉著的感覺,因?yàn)樗⒅戳税肷?,只蹦出一句:?.....眼睛大,老愛笑?!?/br> “世子爺,你的文化呢?” “......螓首蛾眉,惠質(zhì)蘭心?!?/br> 蘭殊的笑紋益深,突然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感覺你喝酒挺好的?!?/br> “怎么?” “說話要比平常好聽多了?!?/br> “......” 可惜,可惜第二天,蘭殊再度問起少年,昨晚夸了她什么。 秦陌說自己什么都不記得了。 后來,后來有很長一段時(shí)間。 秦陌都在后悔。 他為什么,沒有夸她第二遍。 -- 鄭祎后來被柳茵茵拉回了自己的院子,昨夜,蘭姈安然度過了一夜。 第二天清晨,鄭府的另一間院子,猛然出現(xiàn)了一聲凌厲的女子慘叫聲。 婉月遭鄭祎一巴掌打在了地上,唇角一下磕破了皮,一道淋漓的血跡,從口內(nèi)流出。 上一回玉裳入獄一事,婉月處心積慮,最終沒撈著半分好處。 反而經(jīng)過盧少卿的手,扯出了她偷偷拿著內(nèi)院的款項(xiàng),在外私放高利貸,甚至逼死了借貸人一事。 那枚被稱作玉裳盜取的珠釵,正是借貸人妻子當(dāng)時(shí)為了救人抵押的物品。 婉月一時(shí)大意,害人不成,反而引火上身。 官員私放高利貸款,在大周朝的刑法中可是重罪,何況還牽扯出了一條人命。 鄭祎前不久才剛升了官,盧少卿上門找到鄭祎時(shí),宛若一道晴天霹靂,正正打在了他頭頂上。 鄭祎生怕此事毀了自己的名聲,好在盧少卿只是上門前來知會,暗示他既已成了趙相公手下的人,趙大人自會在擎天護(hù)著,已經(jīng)給他處理了。 鄭祎毅然朝著中樞方向揖了揖,滿口都是感謝趙相公的話。 盧少卿一走,鄭祎便來到了婉月屋中,揚(yáng)手就給了她一個(gè)耳光。 婉月目光慌亂地看了他一眼,連滾帶爬地?fù)涞剿_下求饒:“主君,主君,我知道錯(cuò)了!” 可還不等她辯解一二,又遭到了鄭祎一腳踹開。 鄭祎看她的眼神幾乎沒有溫度,也沒有任何的憐惜,“這次算你運(yùn)氣好,再敢惹事生非,我讓你出不了這個(gè)門!” 婉月捂著小腹,眼底已溢滿了淚痕,艱難地抬起眼,越看,卻越覺得膽顫心驚。 婉月不是沒見過這樣的鄭祎,可她之前看見他這副狠戾的神情,都是在蘭姈面前。 她曾因?yàn)樘m姈受苦心里得意,但她那時(shí)也以為鄭祎只是對蘭姈因愛生恨,才失手打了她。 如今,她儼然成為了第二個(gè)蘭姈。 鄭祎似是還不夠解氣,臨走前,又朝她身上踹了一腳。 那一腳正正踩在了她的胸口上,婉月口中生出了一股鐵銹味,后知后覺地發(fā)現(xiàn),會打女人的男人,其實(shí)是不分人的。 鄭祎剛納她入門時(shí),覺得新鮮,也曾待她濃情蜜意,如今他有了柳茵茵,她便漸漸遭到了遺忘。 柳茵茵的肚子爭氣,母憑子貴,而她沒有子嗣,逐漸失寵,注定會成為他以后肆意打罵的宣泄物。 婉月心里頓時(shí)一陣惡寒涌生。 她匍匐著爬起身來,滿腦子都在想,不成,她不能再等了。 她一定要離開這兒。 婉月擦了擦唇角的淤血,猛地沖向了床褥,從枕頭底下,拿出了一個(gè)紫檀匣子,用錦布一遮。 她備上了一頂幃帽,打開屋門,趁著無人注意的時(shí)候,悄然從后門溜了出去。 -- 另一廂,趙桓晉今日休沐,正坐在了戲樓的二層包廂里,為自己做茶。 他小時(shí)候性情浮躁,齊國公便愛叫他坐下來做茶。 曾經(jīng)的齊小公爺從來沒能將茶做出色,如今的趙相公在茶藝上的造詣,已是爐火純青。 他正做完了最后一道工序,轉(zhuǎn)眼,柳茵茵來到了他面前。 趙桓晉見她過來,直接將茶遞到了她的面前,先是慰問了一下她的身子可安康,而后便問道:“都探查清楚了嗎?” 柳茵茵道:“妾身都打聽清楚了。那婉姨娘能上位,竟然只是因?yàn)樘m姈jiejie的一句夢話?!?/br> 第053章 第 53 章 當(dāng)年, 蘭姈嫁給鄭祎,原是鄭祎夢寐以求的事。 他初入京城到崔府做客,對蘭姈一見鐘情, 而后魂?duì)繅衾@,茶不思飯不想,求著姑母崔老太太把蘭姈許給他。 甚至承諾, 只要能娶蘭姈, 他日后必定收心, 再不流連煙花場所,從此刻苦讀書,考取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