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絆惹春風(fēng)(雙重生) 第130節(jié)

    蘭殊見他四周的親衛(wèi)看似離得遠(yuǎn),實則雙眸都暗露警惕,猶如鷹隼一般。

    饒是如此,蘭殊的精神仍然緊繃了不少。

    雖說以她現(xiàn)在同他的距離,根本幫不了他什么。

    但那畢竟是一道令她喪過命的箭,蘭殊多多少少,心懷畏懼。

    而他往那兒一坐,這熟悉的畫面,令她仿若一霎那回到了那一天。

    蘭殊不由恍了會神,四周零零散散的人影逐漸變得影影幢幢,秦陌身上普通的暗紋蟒袍,仿佛也變成了當(dāng)年那威嚴(yán)隆重的攝政王朝服。

    而就是今天,上一世,盧堯辰意外在她安排的那場大火中失蹤的今天,她與他,大吵了一架。

    她隱忍多時,大仇得報,卻一點兒都不開心,只覺得半生虛妄。

    那一日,面對他的質(zhì)問,她一時心口大慟,猛地沖他打翻了床角高幾上的那盞香爐,便昏了過去。

    再蘇醒,就是幾日后的端午節(jié)。

    銀裳與元吉卻不知是不是守了她太久,一個靠在床頭,一個靠在里屋進(jìn)門的椅上睡著了。

    她看到了桌上的雄黃酒,想起今日是佳節(jié),突然很想見一見自己的家人。

    可當(dāng)她跑去崔府尋乳母的時候,管家卻說他們已經(jīng)被攝政王帶走了,都不見好幾天了。

    蘭殊駭然失色,不由想起自己害死了他的心上人,犯下滔天的大錯,憑他的脾性,斷然是不會輕易放過她的。

    她還沖他發(fā)了那么大的脾氣,他肯定是惱了。

    眼下之際,她只能去求他。

    一切皆是她的過錯,只愿他,別牽連她的家人。

    然當(dāng)她剛來到了梨園,撥開四周的人影朝他靠近,話也未來得及說一句,遠(yuǎn)遠(yuǎn)望見一枚冷箭從臺上破空而出,直朝他的面門。

    她想也沒想,就撲了過去......

    戲臺上的伶人咿咿呀呀在唱,戛然而止的唱音之后,伴隨來的是一陣略帶異域風(fēng)格的配樂。

    死亡轉(zhuǎn)瞬即逝,蘭殊此前對于那日的記憶一直都很模糊。

    直到身臨其境,腦海中塵封的瞬息記憶猶如喚醒,她腦海中靈光一閃,驀然想起來這一段樂音,與那日她朝著他快步走去,輕撫過她耳畔的樂音,幾近相同。

    “停!”

    一個“?!弊?,卻伴隨著兩道喝止的聲音,乍然而起。

    清脆的女聲,發(fā)沉偏遠(yuǎn)的男聲,異口同聲。

    蘭殊不由轉(zhuǎn)眸看去,只見秦陌早已從臺上站起了身,怔怔凝著眼前的戲臺,雙眸暗沉,整個人的臉色都仿佛有些慘淡。

    可待他下臺穿過回廊靠近,蘭殊定睛再看,秦陌看向她的面色如常,仍是同素日一般無二的模樣。

    他這一聲喝令,臺上的伶人噤若寒蟬,紛紛保持在了原處不動。

    戲班頭恭敬冒出來與秦陌作揖,秦陌站在臺前,先溫言詢問了蘭殊為何喊停。

    蘭殊干咳了聲,“就是感覺配樂有些奇怪?!?/br>
    戲班頭垂手立于一旁,聞聲連忙解釋:“這出戲的配樂確實結(jié)合了一些境外的元素,樂器也增添了胡角與胡琴,姑娘若聽?wèi)T了傳統(tǒng)戲曲,乍一聽,可能是有些不習(xí)慣?!?/br>
    蘭殊笑了笑,“這樣,那確是我見識不足,我還以為是奏樂出錯了。”

    蘭殊反問秦陌可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

    秦陌道:“我倒是真聽出了不少音節(jié)的錯誤?!?/br>
    這部戲曲別出心裁,添加了異域元素,可仍是基于原曲演繹。

    戲中唱功什么的他不懂,可樂理他是通的。

    前些年扎在絲綢之路剿沙匪,胡琴他也摸過。

    只見秦陌直接走到了那彈胡琴的樂師面前,神色略有凝重地看向她。

    那樂師聽了他指出她合奏中的頻頻出錯,不禁垂眸羞愧了臉,起身跪了下來。

    蘭殊不由懷疑這樂師是不是心虛,才彈得出錯,戲班頭卻上前躬身解釋:“還請王爺見諒。這是草民的小女,原不是胡琴樂師,今日是受小人之托,臨時來配合排練的。胡琴樂師這兩日偶感風(fēng)寒,尚在客棧養(yǎng)病,小人已經(jīng)在尋人替補了?!?/br>
    “本想著今日只是排練,便叫小女濫竽充數(shù)一下,不想王爺會過來觀看,彈得不好,叫王爺見笑?!睉虬囝^說到最后,不由在旁邊跪了下來,行禮賠罪。

    秦陌短促的沉默,抬手叫他們起身。

    蘭殊心中仍是一團(tuán)疑惑,忍不住佯作好奇心起,借了那姑娘手上的胡琴,拿在了手中查看。

    并未發(fā)現(xiàn)任何端倪。

    臨近午時,彩排也暫告一段落。

    秦陌上回失約,欠了蘭殊一頓飯,今日正好有空,便約她并肩出園,前往月華樓。

    路上,蘭殊委婉提出她覺得那班子的戲曲不好,就那頻頻出錯的配樂,只怕要叫四方節(jié)度使貽笑大方,不如及時撤下。

    秦陌道:“可節(jié)目單子已經(jīng)公布出去。那班主后來不是說,他已經(jīng)找到了合適的樂師,屆時會如約過來?”

    蘭殊猶如下意識道:“這種臨時請來的,哪里說得準(zhǔn)是什么人?”

    秦陌看了她一眼,心想,他倆這是懷疑到了一處去。

    秦陌為何會聽出那曲子的錯漏,皆因前陣子昏迷反復(fù)夢見那一箭,也反復(fù)聽到了當(dāng)時臺上裊裊的樂音。

    那聲音在一片紛亂中顯得十分虛無,他當(dāng)時沒太注意,今日身臨其境,一下就反應(yīng)了過來。

    而他在夢中聽到的,是并無錯漏的樂音。

    這便說明那日臺上的人,并不是他今日看到的人。

    他倆心里既都有了防備,自然傾向于請君入甕,抓住兇手。

    只是蘭殊尚不知秦陌何想,為了以防萬一,還是覺得有必要警醒他一二。

    秦陌自然聽出了她的好意,心中一陣暖流趟過,立即擺出了一副醍醐灌頂?shù)纳裆?,明顯意會出了她的指點,直言自己會多加小心。

    蘭殊見他心里已然有了數(shù),暫且寬下一時的心來。

    而后,她一出園子,便先自行上了馬車,驅(qū)車疾馳離去,馬蹄揚飛的塵土中,只留下她在月華樓等他的余音。

    秦陌只好獨自打馬從長街走過,到了月華樓下,只看見她搭在二樓的雅間窗前,似笑非笑地看著別人用絨花砸他的身影。

    “既然你不是斷袖,也不是不好再娶一個?!?/br>
    這還是她第一次,從那日他同她坦白之后,主動提起這件事情。

    已經(jīng)有了仿若討論天氣般的語氣,卻是慫恿他娶親。

    秦陌同她一起坐在了窗前,凝望著她唇角那一抹天然的笑意,一時看不出她到底是在揶揄,還是真心實意。

    秦陌問道:“娶誰?”

    蘭殊笑道:“長安城那么多姑娘喜歡你,不是隨便挑嗎?”

    秦陌提了提唇角,看向窗外道:“她們喜歡的是王妃的身份,是偌大的王府,是萬貫家財,不是我?!?/br>
    蘭殊怔了下,不由拍案而起,“你這話說的——真是太有自知之明了!”

    話音甫落,她撲哧地笑了開來,直笑得埋首于臂間,從眼角溢到了眉梢。

    秦陌無奈睨了她一眼。

    蘭殊伏在案上,望著他微暗的神色,逐漸匿了笑意,干咳了聲,寬撫道:“其實,也沒那么差?!?/br>
    秦陌瞇縫著眼看向了她。

    蘭殊咳了咳,勉勵道:“至少,你看我和你相處的就還可以。那些喜歡你的姑娘,肯定比我對你更好。”

    秦陌凝著她認(rèn)真的神色,專注地看了良久,忽而嗤地笑了一聲,笑容里藏匿著一些慘淡。

    他搖了搖頭,嘆息道:“不會再有人像你這樣對我?!?/br>
    蘭殊不由一怔。

    恰在這時,店小二敲門進(jìn)來,躬身作揖,開始給他們上菜。

    第一道菜品,正好是月華樓著名的櫻桃煎。

    蘭殊失神地看著那盤精致的點心,一些壓在心底塵封的記憶,不由撲面而來。

    上一世,蘭殊曾有一段時間,很想吃月華樓的櫻桃煎。

    可那段日子月華樓做點心的師傅陪媳婦回娘家省親,樓里并沒有櫻桃煎賣。

    秦陌打聽到那師傅的老丈人住在城郊的二十里外,便直接騎馬跑他家里,出高價請他女婿每日給他做一份櫻桃煎。

    他每天一早去取,來回這么四十里跑了好些日子,蘭殊渾然不知,直到有一次她見他公事繁忙,不想打擾他,自己主動去了月華樓,才知曉了真相。

    她當(dāng)時忍不住問他,“你為何對我這么好?”

    秦陌頓了頓,反問道:“你又為何對我這么好?”

    她心里想的自然是因為喜歡,但嘴上還是佯作很賢惠端然道:“我是你妻子啊,我不對你好,對誰好?等你以后有了其他妾室,也會像我一樣對你好的?!?/br>
    而他沉吟了片刻,只看著她道:“不會再有人像你這樣對我?!?/br>
    眼下,他又說出了一句同前世一模一樣的話。

    蘭殊不由微微蹙起了蛾眉,盯著他出神。

    偏偏秦陌的雙眸深邃,猶如一片幽沉的星海,面無表情,叫人看不出一點端倪。

    第085章 第 85 章

    月華樓的飯菜好吃, 更重要是后院的水榭景致宜人。

    秦陌記得上一世的她,每回來這吃飯,都很喜歡在飯后, 去喂后院池中的錦鯉。

    飯畢,蘭殊果不其然,拿了一包魚食, 去逛起了后花園消食。

    剛走到湖邊, 魚食才喂了一半, 天空驀然下起雨來。

    蘭殊啊地一聲,張手朝頭上擋去,轉(zhuǎn)而一件外衫朝她頭上蓋了過來。

    秦陌脫下外衣幫她擋雨,拉著她逃向了廊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