絆惹春風(fēng)(雙重生) 第147節(jié)
秦陌的眉宇下意識凜起,陡然驚醒,轉(zhuǎn)眼,外頭的雨勢再度傾盆而來,隨之襲來的,竟還有電閃雷鳴之聲。 秦陌的心臟猛地一跳,緊接著,便聽到隔壁傳來了一聲凄厲的女子尖叫聲。 那聲音明顯是被這突如其來的雷聲驚醒,交織著內(nèi)心盤桓多年不散的恐懼與悲傷。 秦陌一把掀開被褥,抓過外衣披上,跌跌撞撞地推開了門。 -- 蘭殊吹燈入睡之后,屋中寂寥無聲。 外面大雨拍打地面的聲音變得尤其清晰起來,縈繞在她的耳廓,令她緊閉的雙眸眉間不由蹙起,極不安穩(wěn)地步入了夢境。 再度睜眼,她發(fā)現(xiàn)自己陷入了一場黑暗之中,什么都看不見。 卻能感受到四周推推攘攘的擁擠人群。 蘭殊被他們推著疾步往前,那一幫烏壓壓的人群,手上捧著好多好多的傘,有一個(gè)共同的目的地。 他們蜂擁了一條街,朝著市井門口擠去。 蘭殊感覺他們每個(gè)人都比她高比她壯,現(xiàn)在的她,只有小小的個(gè)頭,是一個(gè)年僅六七歲的小女童。 好不容易人潮的腳步漸漸延緩下來,他們仿佛靠近了擁堵的中心。 蘭殊終于有了機(jī)會喘息,抬起頭,只見眼前鬧市的街頭,白色大理石柱,上頭雕著熟悉的幾個(gè)大字,“臨安街”。 她回到了杭州,她的故鄉(xiāng)。 可這素來人流如過江之鯽的臨安街頭,此時(shí)此刻,卻擺出了一個(gè)大大的刑場。 那朝廷人人喊打的欽犯,將于今日斬首示眾。 蘭殊耳邊一陣嗡嗡地耳鳴之聲響起,心頭大慟,神思恍惚起來,抬頭望向了那慣來炙熱如毒的晴朗天空,發(fā)現(xiàn)它竟在今日,變得漆黑一片。 濃云布滿了臨安的天空,黑沉沉壓了下來,風(fēng)馳電掣,雷聲在不遠(yuǎn)處的山頭轟隆作響,那一場期盼許久的大雨,終于在今日降臨。 跪在臺上的朝廷重犯,眉目清俊,一副身板猶如修竹,抬眸望了眼天空,干涸的唇角,終于露出了一抹欣慰的笑意。 刑場前,一把又一把萬民傘高高舉起。 蘭殊聽著耳廓纏繞的雨聲,恍若再度聽到了那滿城的哭嚎之聲。 一個(gè)斬字的令羽擲下。 伴隨著一聲凌厲的雷響,那閃著青光的斬刀,猶豫再三,終還是落了下去...... 蘭殊嚇得大叫了聲,從床頭驚坐而起,窗外,響起了猶如當(dāng)年的雷鳴之聲。 蘭殊滿目慌亂,緊緊捂住了耳朵,蜷縮到了床角,渾身不自禁的顫抖起來。 四周一片漆黑,又一道閃電劈開了天際,下一陣?yán)茁曓D(zhuǎn)瞬即至。 蘭殊閉著雙眸,心頭狂跳不已。 卻忽來了一雙寬大的手,嚴(yán)實(shí)地蓋在了她發(fā)顫的手上,幫她一并,遮擋住了那駭人的轟隆聲響。 蘭殊睜開了雙眸,一雙凄然慘淡的目色中,除去四周昏暗的夜色,還顯現(xiàn)出了一道冷硬熟悉的輪廓。 “沒事,沒事了。”他沉穩(wěn)的嗓音寬慰而來,輕輕拂過了她的耳畔,明明聲音不大,卻似蓋過了屋外的雷鳴。 蘭殊的思緒逐漸開始回籠,心神一松,整個(gè)緊繃的身子一下軟了下去。 秦陌趁機(jī)點(diǎn)燃了床頭的燭火,視野一亮,他再朝著床頭的人兒看去,只見她就似xiele氣的紙片人般,一張芙蕖小臉慘白,雙眸毫無神采。 直到被他安放回了被褥內(nèi),捻好了被子,蘭殊的手才有了知覺般,在他掌心抽動了下。 他仍坐在床頭,握住了她其中一只手。 蘭殊掙了掙,沒掙開,“你怎么來了?” 她的嗓音顫顫,里面布滿了驚慌之后的柔弱鼻音。 秦陌拉她的手緊了緊,“我一聽到雷聲,就醒了?!?/br> 蘭殊腦海中忽而閃過他以前也總會在下雨天及時(shí)回家,總會抓著她的手,就好像無聲告訴她,他在這兒。 她眉梢微微擰起,把握著重點(diǎn)問道:“你怎么進(jìn)來的?” 秦陌默然片刻,不得不從身后摸出了他隨身攜帶的那把匕首,指了指門縫。 而后,將匕首壓到了她的枕頭底下。 她剛剛明顯是做噩夢了。 夜不安寢可以玄鐵鎮(zhèn)壓邪祟的民間傳說,蘭殊也略有耳聞。 只是她一想到他竟用它破開了她的門閂,心里騰騰就冒起了一團(tuán)火氣。 “你出去!” “等雷聲停了,我就走?!?/br> “松開我的手?!?/br> “我怕?!?/br> 你怕個(gè)鬼! 第098章 第 98 章 這股子氣一冒出來, 連帶著她軟趴趴的身體都恢復(fù)了些勁力,狠狠掙了掙他。 秦陌見蘭殊的眸光有了不少清明,整個(gè)精神頭也好了不少, 一顆懸浮的心逐漸落了下來。 蘭殊見他死活就是不肯松開她,索性爬起身來,順著他拽住她的手, 將他往門口帶。 秦陌被她拽著朝門口走去, 聽著外頭尚未消停的暴雨聲, 到底放心不下,于門前將她拉了回來,轉(zhuǎn)身擋在門前,安撫道:“我不會對你怎樣的?!?/br> 蘭殊剛一句反問:“你還想怎樣?” 話音甫落,窗外再度閃過了一道白光,屋子驟然敞亮了片刻, 又瞬間暗了下來。 蘭殊被那白光閃得微眨了下眼,秦陌的雙手已經(jīng)下意識捂上了她的耳朵。 雷聲隨之隆隆響起, 交織著一陣又一陣光照如晝的閃電,聲音當(dāng)是很響亮刺耳的。 可他的掌心寬大厚實(shí), 伏在她耳廓上, 幫她蔽去了大半的聲響。 蘭殊一仰頭, 迎上他關(guān)切的視線, 腦海中不由回憶起前世的這般時(shí)刻,他總會在她抬頭的片刻,俯首吻下來。 雷聲有多延綿, 他的吻, 就能有多纏綿。 蘭殊猶記得他倆還年少的時(shí)候,有一回秦陌差事沒辦好, 遭到了長公主的斥責(zé)。母子倆又鬧了別扭,他回家以后,一直有些郁郁寡歡。 當(dāng)時(shí)華圣手正好來把脈,見她總望著窗外水榭邊的少年發(fā)呆,輕輕笑了一聲,轉(zhuǎn)頭便同他身旁的藥童聊起他近些日子看過的醫(yī)書,講到前人有一條記載,頗是有趣。 道是人之所以會喜歡親吻,是親吻的觸感,會令人心底產(chǎn)生愉悅的情緒,減緩悲傷與惆悵。 蘭殊信以為真,轉(zhuǎn)而在秦陌回屋的時(shí)候,朝著他臉上啵唧了一口。 秦陌睜大了雙眸,蘭殊把華圣手說的悲傷療法如實(shí)相告,秦陌嗤地笑了聲:“你不知道華圣手嘴里除了診斷和方子,其他一律信不得嗎?” 蘭殊白生生的小臉聽他這么一說,不由浮起了兩片紅云。 秦陌望著她赧然的模樣,回想她方才親他的那一口,心中的沉悶,卻真的逐漸去散開來。 后來,每逢雷雨天,他見她不高興,總是會吻她。 蘭殊思及此,臉頰猶如胭脂掃過,忙埋下首,伸手推向了他近在咫尺的胸膛,企圖把他推開。 “等一下,還沒有停?!?/br> 窗外的雷聲連綿不絕,秦陌的語氣溫和,仍緊緊幫她捂著耳朵,杵在她身前的軀體分毫未動。 他要是非不肯走,這世上又有幾人推得動他。 蘭殊不自量力了會,無可奈何。 直到雷聲止了之后,秦陌松開了她。 蘭殊頭也不回地回到床褥上,直接掐滅了床頭燈,頭朝著里側(cè),卷起被子一蒙,端出了一副不再睬他的模樣。 屋外的雨仍然在下,下一場雷電不知何時(shí)會來。 屋里暫時(shí)安靜下來,四周闃靜,近乎沒有了任何異響,連呼吸聲都是極輕的。 不知道的,還以為除去床上的人兒,這屋里已經(jīng)沒有別人。 窗外的雨聲淅淅瀝瀝。 蘭殊閉了許久的眼眸,復(fù)而睜開,朝著床角里側(cè),長長吁了口氣,“你在我身后,我睡不著?!?/br> 那守在床前宛若壁畫的頎長黑影,聞聲,才輕輕動彈了一下,“我不出聲,你當(dāng)我不存在就好?” 他這半認(rèn)真半詢問的語氣,倒真把蘭殊逗笑了,說不出是真笑,還是氣極反笑。 蘭殊轉(zhuǎn)過頭,“您又不是水蚊子,自己多大個(gè)自己沒數(shù)?” 秦陌默然片刻,起身將身下的椅子挪到了邊上,索性坐在了床前的地毯上,倚著床沿。 “這樣行嗎?” 只見那一道黑黢黢的高大身影一下矮了下去,只露出一個(gè)鬢若刀裁的輪廓,乍一看,還以為床前掉了個(gè)腦袋。 蘭殊嘆息:“更嚇人了。” 秦陌只好朝邊上挪了挪,隔在了床頭的幔簾之后,“這樣?” 蘭殊隔著床簾,望向了那一道朦朧的影子,為了不攪她安眠,努力彎下了筆挺的腰身,忍不住道:“秦子彥,你這是何必呢?” 簾外的身影微微一僵。 蘭殊道:“你是想補(bǔ)償我嗎?可我從來也沒說過要什么補(bǔ)償?!?/br> 秦陌短促的沉默,蘭殊靠在了枕頭上,續(xù)嘆道:“我覺得我之前,已經(jīng)把話說的夠清楚了?!?/br> “你我之前的賬是理不清的。何況都是上輩子的事了,日子是要往前看的。你如果總是記掛著,難不成,是想拿你以后的日子,給那些往事陪葬嗎?” “我不是為了補(bǔ)償?!鼻啬暗馈?/br> 蘭殊手肘抵在了枕上,朝著他的影子托腮道:“那你是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