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山潯風(fēng) 第59節(jié)
孟潯躲在被窩里,耳邊好像有很多小人在罵她。 孟潯捂著自己的耳朵,隔絕這些聲音,像是鬼壓床那樣,掙扎了好久才把驀然睜開雙眼。 入眼是一室黑暗。 她手背擦掉了額頭的汗,在黑暗的臥室里猶豫了好久后,終于拿起了手機,給孟誠志撥通了電話。 那邊幾乎是瞬間接通,仿佛就在等她這通電話。 孟潯把手機聽筒放在耳邊,聲音很低,問:“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們當(dāng)時不是說好了,大學(xué)結(jié)束,我就不需要幫你了嗎?” 她一連兩個問話,可見內(nèi)心的方寸早已亂了。 孟誠志在那邊,聲音很平靜,把別人逼瘋了還高高在上的平靜語氣:“真的,最后一次?!?/br> “你知道的,你mama即將要動手術(shù)了?!泵险\志言語里是有勢在必得,他道:“看你今天的反應(yīng),你也不想我把這些事情捅出來,魚死網(wǎng)破,對你也沒好處?!?/br> 魚死網(wǎng)破? 孟潯才懂,原來孟誠志今天就是來試探她的,看到她如此害怕,他的手上就多了籌碼。 床頭柜邊格格不入的蘑菇燈正在發(fā)出微弱的光亮。 那是她起夜上廁所怕黑,是蘭濯風(fēng)特意買的。 和蘭濯風(fēng)這座宅子威嚴的風(fēng)格完全不符,卻因為她喜歡,他毫不猶豫的放在這里。 這些細小的他都面面俱到。 那她呢? 又為他做過什么? 孟潯深吸口氣,那雙素來溫柔的眸子沉的可怕,道:“好,我答應(yīng)你?!?/br> - 第二天下午的時候,孟潯出現(xiàn)在mistralis集團,手上還提著做好的糕點和咖啡。 她沒有打電話給蘭濯風(fēng),和前臺說了聲,就上了電梯。 暑期工那次后,為了方便孟潯找他,蘭濯風(fēng)就在這個電梯內(nèi)錄入了她的人臉。 電梯自動識別后,門向兩邊打開。 孟潯提著下午茶走進了電梯,到達頂層的時候,男助理看見孟潯,有些驚喜,起身喊了句孟小姐,沒有半點意外,像以前那樣道:“蘭總?cè)ラ_會了,您先在里面等下?!?/br> 孟潯輕輕的點點頭:“好?!?/br> 男助理把門打開,孟潯抬腳踏入辦公室。 里面的裝潢一如既往的威嚴,像暗中有神明那樣,正盯著她的一舉一動,她每走一步,腳步都重一些。 她站在蘭濯風(fēng)的辦公桌前,自然的坐在他的真皮辦公椅上。 桌面上的文件,擺放的很整齊,其中就有一份競標(biāo)策劃項目文件(最終版)。 孟潯眼神顫動,看著那幾個字失神。 她咬了咬嘴巴,抬手,目光掃過他桌面,幾乎全是機密文件,孟潯忽然想起,除了峻叔,無人再能踏入這里,連門口的男助理都不能擅自進來, 而她卻不同,他賦予她隨意進出的權(quán)利。 可她拿這個權(quán)利,又在做什么呢? 這張椅子上,滿是蘭濯風(fēng)身上的冷香,像是把她包裹住那樣。像是他在無時無刻的侵襲著她的神經(jīng)。 片刻后,孟潯沒有再猶豫,修長的手拿起文件,輕飄飄的紙張,她深吸口氣,指尖在顫抖,翻開了文件,文案的最后一頁,赫然寫著一串?dāng)?shù)字。 冰冷的數(shù)字在文件里并不耀眼。 但孟潯卻清楚,這是蘭濯風(fēng)那段時間,日日夜夜不眠不休和mistralis高層開了無數(shù)個會議、探討了無數(shù)次、爭執(zhí)了無數(shù)次、各方面計算出來的、這次深圳競價的最佳價格。 這是他辛苦努力得到的。 他其實完全可以找到深圳那邊的人,因為蘭家不止在香山澳有名望,在內(nèi)地一樣如此。 只要他一句話,就能打探到大概的價格,那些人不會不賣他面子。 但是他卻沒有,而是自己親力親為。 孟潯不由覺得有些諷刺,蘭濯風(fēng)就是君子坦蕩蕩,不拘小節(jié),做不來這些事情。 可孟誠志不是,他是小人,他也要她當(dāng)小人。 孟潯收回視線,合上文件,但還沒來得及把文件放回去,就看見辦公室的門被推開。 門后,峻叔走了進來。 孟潯眼眸微動,嚇了一跳,在峻叔踏進來的那一瞬間,手上的文件被抖動了下,掉在了地上。 聲音啪的一聲,讓峻叔腳步頓住,他看過來,有些意外道:“孟小姐,你怎么來了?助理沒和我說?!?/br> 孟潯快速的調(diào)整好自己的心情,跟在蘭濯風(fēng)的身邊這些年,她多少是學(xué)了些表情管理,她自然的拾起文件,輕聲道:“我也是剛到,不想打擾三哥開會?!?/br> 說完,她把文件放在桌面上。 峻叔看見了文件,輕笑道:“怎么孟小姐也關(guān)注這個項目?” “我沒有關(guān)注,只是感覺三哥前段時間很看重這個項目,”孟潯不好意思的笑笑:“就是不知道到哪步了?!?/br> “再過半個月就競價了,到時候還要去一趟深圳?!本逍χ堰M來要拿的文件拿到手上,笑著說:“這個項目,濯風(fēng)的確是很看重,我第一次見他這么賣命?!?/br> 孟潯對蘭濯風(fēng)那么看重這個項目也是很好奇,她見他寧愿睡得少、吃的少、也要多開會、多看幾頁策劃案、不由得多問了句為什么。 峻叔有些驚訝:“孟小姐居然不知道?” 孟潯站在原地,一時有些茫然。 直到蘭濯風(fēng)開完會走進來,孟潯的那顆心,都好像還找不到方向,懸在半空。 “怎么了?” 蘭濯風(fēng)走上前,將她自然的抱起,坐在了他的腿上。 孟潯腦海中盤旋著峻叔的話,字字句句,宛如榔頭敲在心里,每敲一下,心就沉幾分、也愧疚幾分,她抬眸看向蘭濯風(fēng),輕聲開口道:“你那么賣力的要拿下這個深圳的項目,是為了要陪我去深圳實習(xí)?” “濯風(fēng)知道孟小姐不想在香山澳實習(xí),所以就想在深圳競標(biāo),從深圳開始開拓內(nèi)地市場,陪著孟小姐去內(nèi)陸實習(xí),”峻叔笑著說道:“孟小姐,他做的這一切都是為了,陪在你身邊?!?/br> 他如此做,是為了她。 而她呢?則計劃著該怎么體面的說分手。 計劃著該怎么瞞著他,把自己丑陋的一面給隱藏起來。 顯然是沒想到她會這么問,蘭濯風(fēng)有些無奈:“誰告訴你的?” “誰告訴我的不重要,”孟潯看著他,抓著他的手臂,感受到他的脈搏,很認真的問:“你一直不告訴我,是打算等我去了內(nèi)地實習(xí),你再突然出現(xiàn)嗎?” 她執(zhí)意要個答案的樣子,看上去很執(zhí)拗認真,仿佛是他剛認識她那會兒。 “你不愿意在香山澳,那我總不能把你一個人放在內(nèi)地?!碧m濯風(fēng)喉結(jié)咽動,捏著她的肩膀,企圖讓她輕松些,寬慰似的道:“我知道你答應(yīng)過老太太什么?!?/br> 孟潯眼眸微動,像心被忽然撕開,不知如何面對。 她聽他說:“我知道你過不去心里老太太那關(guān)?!?/br> “所以,”他一錘定音道:“我們這輩子,不回這里?!?/br> 所以他明明知道她要去內(nèi)地實習(xí),卻沒有任何的反對。 因為知道反對無效。 她以為他是知道她要說分手,所以才不做無畏的掙扎。 但是沒想到他是計劃著,去內(nèi)地陪她。 所以,為了和她在一起,為了她能放下心里的那關(guān),他放棄在香山澳的一切,和她去內(nèi)地。 這種沉重的珍重的心,把孟潯壓得喘不上氣。 他為了她去深圳競標(biāo),為何不去找熟人打聽價格,只因他不想再用蘭濯風(fēng)這個身份去做,他從競價開始,就決定和蘭家撇開關(guān)系。 所以不眠不休,也要拿下這個項目。 她眼眶是紅的,心是沉重的,誰都不知道她藏在眼角里的淚是為什么而流,她眼淚流入嘴里,和她唇齒融為一體,她輕聲道:“三哥,為了我,不值得。” 他以為她是感動,替她擦拭掉眼角的淚,像對待珍寶那樣對待她。 好輕的說:“為你,萬般值得?!?/br> 孟潯望著他的臉龐,那一瞬間,心痛不已。 她的手心被他牽起來,貼在他的心口處。 他的心跳在她的手心里,砰砰砰的跳個不停。 - 孟潯是在兩天后約見了孟誠志。 這次是她主動地。 孟誠志很爽快的赴約,來時,甚至心情極好,走路生風(fēng),嘴角帶笑。 孟潯坐在靠窗的位置,她帶著鴨舌帽,穿著簡單的闊腿褲和t恤,長發(fā)垂在腰后,遮住她盈盈一握的細腰,聽見腳步聲響起,她慢悠悠的收回視線。 孟誠志落座在對面,孟潯看著他的那張臉,沒有絲毫成功人士的溫潤,只剩市儈。 “拿到了?”孟誠志問。 他好像篤定她一定會給那樣,孟潯自嘲一笑:“我不拿到,會約你嗎?” 孟誠志嘆口氣,裝模作樣的:“潯潯,你沒必要對爸爸那么大的敵意。我也只是想讓你mama過得好點,你mama需要腎臟、需要養(yǎng)身體,需要花很多錢——” “我今天來不是聽你講這些的,”孟潯不想去聽這些虛偽的話,她打斷了孟誠志,將寫了數(shù)字的字條放在桌面上,見孟誠志雙眼放光似得,想伸出手來拿。 她立刻抓回在手里,“我拿到了,但是我有條件?!?/br> 她學(xué)聰明了。 孟誠志笑了,靠回了椅背,那雙眼,直勾勾的打量著孟潯,眼神里沒有半點兒對身為女兒的憐惜,也沒有半點兒身為父親該有的柔善,只有算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