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骨觀 第15節(jié)
狐子七聞言,一時(shí)沉默。 王妃見狀,倒怕狐子七和寶書一樣,為了維護(hù)明先雪,不肯答應(yīng)取血,想著要說點(diǎn)什么勸勸。 卻沒想到,狐子七淡然一笑:“既然公子有這么高尚的情cao,我焉有不幫助的道理?” 聽到狐子七這么說,王妃大喜過望。 狐子七對王妃道:“取血一事,需寬衣露體,且過程頗為血腥,恐驚擾到王妃與銀翹姑娘。還請二位先行回避,待此事辦妥,我再向王妃稟報(bào)?!?/br> 王妃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點(diǎn)了點(diǎn)頭,說道:“好吧,那我們就先到外面等候?!?/br> 銀翹也附和道:“就依你所言吧,我們就在外面,有什么需要就隨時(shí)叫我們?!?/br> 說罷,王妃便和銀翹走到外間,雖如此,也仍忍不住頻頻回頭張望,卻見房門掩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半絲聲音也沒有漏出來,叫二人隱隱有些擔(dān)憂。 屋內(nèi),狐子七走到床邊,輕觸垂落的床帳,手指移動(dòng),床帳緩緩撩起,露出平整的床榻。他作出“請”的姿勢:“公子,請吧?!?/br> 明先雪便來到榻上,安然躺下。 狐子七垂眸看他,微微一笑:“公子真的這么舍己為人,以德報(bào)怨嗎?” 明先雪淡淡笑道:“聽你的意思,像是不信我?” “我從前覺得你是一個(gè)滿肚子壞水的家伙,”狐子七嘆了口氣,“只是學(xué)了沽名釣譽(yù)那一套,愛裝出一副清高慈悲的樣子?!?/br> 明先雪笑著看狐子七,沒有進(jìn)行任何辯解。 狐子七垂眸:“你怎么不問問我現(xiàn)在是什么看法?” 明先雪從善如流:“狐仙現(xiàn)在是什么看法?” 狐子七一笑:“我現(xiàn)在么?我懷疑你真的是一個(gè)好人?!?/br> 明先雪似略感意外:“聽你的語氣,好像不太認(rèn)同。” “我不是不認(rèn)同你的好,”狐子七深深一嘆,“只是不太希望你真的是一個(gè)好人罷了!” 明先雪輕輕一笑:“這是為什么?” “因?yàn)楹萌嗣婚L?!焙悠咴陂竭呑?,眸光盈盈看著明先雪,“我想你活得舒服一些,長久一些?!贝丝毯悠哐劭衾锏臏厝崾钦鎸?shí)的。 這其實(shí)很難得。 到底狐子七之前對明先雪百般的柔情,幾乎都是狐貍天然的表演。 只有這一刻,狐子七真正心疼起這個(gè)十六歲的年輕人。 明先雪卻道:“我這樣活得挺好的,狐仙莫憂?!?/br> 狐子七笑笑:“不說這個(gè)了。”說著,狐子七順勢側(cè)臥到明先雪側(cè)邊,笑道,“你知道狐妖是怎么取心頭血的嗎?” 明先雪聞言,輕輕搖了搖頭:“我并不知道。” “公子雪學(xué)富五車,博聞強(qiáng)識,也有不知道的事情啊?!焙悠咝χ昧艘幌骂~發(fā)。 “還請狐仙賜教?!泵飨妊┎⒉欢嘣?,只一副rou在砧板上的樣子,平躺著好似無論怎么對待都不會反抗一樣。 這模樣真看得狐子七獸血沸騰。 狐子七把手一伸,風(fēng)一般輕柔地來到明先雪的襟邊。 外頭袍子立領(lǐng)松開,便露出云朵一樣白的內(nèi)衫。 明先雪靜靜地躺著,任由狐子七動(dòng)作,目光卻微微移向狐子七,似在看狐子七的臉,也似在看狐子七背后的床頭柜,那兒放著一個(gè)黃銅小香爐,正在縷縷地生著比水還柔軟的煙。 狐子七更加靠近了他,臉頰幾乎貼在敞開的衣料。 這是他第一次看到明先雪裸露的胸膛。 總是把立領(lǐng)扣到咽喉最上的男人,胸膛自然是十分白皙的,白得像是一抔雪,把手捂上去,都怕要融化。 “可能會有些疼?!焙悠咻p聲說。 明先雪仍側(cè)著臉,看著香爐升起的煙。 狐子七笑笑,伸出一根食指,卻見他的指頭上的指甲修得圓潤,玫瑰色的溫柔無害。卻是這漂亮的手指,往明先雪的胸膛上輕輕一點(diǎn),皮膚就無聲而順滑地被劃開,鮮血順著狐子七的指尖沁出。 這動(dòng)作看著如斯輕柔,帶來的疼痛,卻如利箭穿心。 明先雪感到胸口處仿佛被烈火灼燒,又似被寒冰凍結(jié),疼痛無比。 狐子七的手指雖劃在明先雪的胸膛,眼睛卻盯著明先雪的臉:“疼么?” 狐子七聲音輕柔,像是關(guān)心一樣,但明先雪抬眸看狐子七,卻能看出狐子七眼中并無憐憫之意,反而隱隱似期待著什么。 明先雪笑了笑:“你好像喜歡看我生病難受的樣子?!?/br> “嗯?”狐子七眉毛一挑,大有壞心眼子被發(fā)現(xiàn)了的窘迫。 但這窘迫一閃而逝,狐子七豁達(dá)一笑:“你什么樣子,我都喜歡看。” 明先雪也輕輕一笑,沒有說話,不知道是他無話可說,還是心痛加劇,讓他有口難言。 明先雪定力非凡,盡管疼痛劇烈,但他仍然是沒有發(fā)出一聲痛叫,眼睛微微垂下,視線跟著繚亂的香爐的煙一起裊繞在狐子七的身邊。 然而,這種極致的痛苦還是無法完全掩飾,他的臉頰已頓時(shí)蒼白如雪,額頭滴下如冰消雪融般的冷汗。 狐子七見他真的難受起來了,倒是不再戲謔,拿起一個(gè)玉盞,接住淌下的血珠:“只是一滴,也夠他活的了。” 說著,狐子七便要封住明先雪的傷口。 明先雪卻攔住狐子七的手,笑了一下:“不急,再取一些吧。” 狐子七大驚:“心頭血可不是隨便用的,你再淌幾滴,是想讓你那黑心肝弟弟長生不老?” “自然不是為他?!泵飨妊┖龆似饋恚眢w靠近狐子七。 明明此刻的明先雪看著虛弱蒼白,狐子七卻本能的感到危險(xiǎn),身體微微后退。 明先雪坐起來略帶倉促,衣衫敞得更開了,胸膛上那一點(diǎn)猩紅的傷痕泛著血光,血色純凈而濃烈,隱約散發(fā)出淡淡的金光,讓狐子七眼神一晃。 玲瓏心頭血在玉碗中靜靜地散發(fā)著一種異香,這種香氣獨(dú)特而迷人,只有妖族才能嗅到其中的香甜。 這異香對身為妖怪的狐子七來說如同磁鐵般吸引人。 那香氣如同潺潺流水般涌入他的鼻腔,引起一種前所未有的渴望在心頭,叫他忍不住喉頭發(fā)緊。 偏在此時(shí),他忽而聽得明先雪清雅的聲音響起:“小七,是想喝我的血么?” 狐子七怔愣抬頭。 卻見明先雪笑道:“想喝便喝吧?!甭曇綦[隱約約透著一股讓人近乎要自作多情的寵溺和縱容。 狐子七心跳如擂:“你讓我喝?” “自然。”明先雪似是身體虛弱,便靠在引枕上,輕聲說,“我已想過了,你說的,不論是以身相許,還是心悅君兮,都多半是假話,說來說去,都不過是想來吸我陽氣助你修行罷了。若是如此,倒不如直接喝我的心頭血,更有助益,倒不煩你費(fèi)心琢磨勾引了?!?/br> 狐子七臉上一怔:明先雪還真猜著我的來意。 狐子七來找明先雪,本就是沖著和他雙修,以求覓得長出第八條尾巴的機(jī)緣。 而且,明先雪說的還真的是對的,要說大補(bǔ),即便是明先雪的元陽,也不會有他的心頭血更補(bǔ)了。 勾引明先雪那么費(fèi)勁巴拉,連小手都摸不著,都不知什么時(shí)候才能雙修呢。 就算真修起來了,也是水磨功夫,若從私心修行論,當(dāng)然沒有直接來一口明先雪的心頭血痛快。 明先雪緩緩靠近狐子七,胸膛上那道傷口越發(fā)清晰可見,泛著淡淡的血色,仿佛一朵盛開的紅蓮,在雪白的胸膛上散發(fā)出誘人的光澤。 狐子七的視線無法從那傷口上移開,他的喉頭滾動(dòng)著,能聞到一股淡淡的甜意,那是心頭血的香味,讓他抑制不住地想要品嘗。 心中涌起一股強(qiáng)烈的渴望,仿佛有一只無形的手在牽引著他,讓他一步步靠近明先雪。 明先雪感受到了狐子七的渴望,卻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敞著衣服,任由狐子七靠近。他的胸膛上,傷口的血色越來越濃,像是有一股力量在推動(dòng)著它,讓它散發(fā)出更加誘人的香味。 狐子七終于忍不住了,他伸出顫抖的手,輕輕觸碰那道傷口。 指尖傳來一股溫?zé)岬母杏X,那是明先雪的血rou,那么香甜,那么柔軟,叫他涌起一股強(qiáng)烈的沖動(dòng),想要一口將其吞下。 狐子七下意識地舔了舔嘴唇,舌尖傳來的濕潤感讓他更加清醒地意識到自己的渴望。他驚訝地發(fā)現(xiàn),自己的尖牙竟然在不知不覺中露了出來,鋒利尖銳,幾乎能劃傷他自己的舌頭。 他猛地回過神來,不去看那傷口,而是去看明先雪的臉。 狐子七凝視明先雪,卻見從來玉樹修竹般的他,因?yàn)榻佣B三的受損,而變得虛弱,歪靠在枕邊,真如玉山將傾、芙蓉泣露,即便天上地下都沒有這樣的好顏色。 便為著這一份好顏色,狐子七咬了咬舌尖,尖銳的疼痛瞬間傳來,如同一記清醒的耳光,將他從那迷亂的邊緣拉回現(xiàn)實(shí)。 他抵擋住心底對玲瓏心血的渴望,一閉眼,幫明先雪把傷口封上,說道:“公子果然不信我?!?/br> 明先雪有些意外,不覺怔然。 隨著傷口的閉合,那誘人的異香也被完全隔絕,狐子七越發(fā)鎮(zhèn)靜下來。 狐子七立即發(fā)揮狐族的特長,眼睛波光盈盈起來:“我的確是報(bào)恩而來的,我也的確傾慕公子,您卻以為我和那些下三濫的妖邪一般居心不良?” 說著,狐子七一副受辱又受傷的樣子,似痛不欲生,掩面而泣。 明先雪怔忡,難得地愣在原地,能言善辯的嘴巴也張不開了。 “唉,”狐子七嘆了口氣,“我知道,我是狐貍精,凡人總是對我有偏見,卻沒想到,連公子雪這樣的人物也誤解我。” 明先雪眼睫微動(dòng):“是我小人之心。” 狐子七笑道:“公子是真君子,不是什么小人?!闭f著,狐子七握了握明先雪的手,“既然這樣,公子總歸肯相信我的心了嗎?我傾慕公子,只求與您做伴,別無他求。” 明先雪好像很驚訝地看著狐子七,臉頰不知是因?yàn)轱L(fēng)寒還是別的,微微透出紅色來。 狐子七卻站起來,把玉碗拿了出去,交給王妃。 王妃得了心頭血,連一句謝也來不及說,便忙不迭帶著銀翹去救世子。 狐子七環(huán)視四周,卻不見寶書的身影。 原來,寶書被公子雪支開之后,仍不甘心。他一心為明先雪著想,怕明先雪受傷,便私下跑去找王爺,求王爺來阻止明先雪。 卻是可巧,相國寺方丈云游歸來,正和王爺說話。 聽得寶書所言,方丈一陣訝異,忙隨著王爺一同來到明先雪的院子里。 方丈一腳踏入院子,就已經(jīng)感受到狐子七的存在了。 方丈心念微動(dòng):當(dāng)年那只狐貍又回來了? 他倒不會嫌棄狐子七是妖精,反而覺得狐子七靈氣菁純,身無惡業(yè),頗有慧根,自是值得尊重的生靈。 方丈跟王爺入了屋,看見了狐子七化了人形在那站著,也不做聲,只當(dāng)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