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真的命不該絕，阿四落水后很快被救上來了，肋骨斷了三根，右腕骨折了兩處，鎖骨也折斷了，全身都是撞傷和淤血，索性都是外傷，他甚至一度陷入昏迷，但最終憑借頑強(qiáng)的生命力挺了過來。

    莎莎在第二天就被放回了警隊(duì)，但她并沒有多說什么。

    事情了結(jié)后，羅子安提交了辭職報(bào)告。

    莎莎曾想過問他這一切是不是值得，但終究沒有問出口。

    她知道，羅子安的世界不再能用黑白劃分，他確實(shí)不再適合當(dāng)一個警察了。

    想要他命的是臥底警察，救他一命的反而是黑道，借機(jī)發(fā)難的是他的頂頭上司。無論誰處于這樣的局面都是一樣的吧。更何況，警局確實(shí)有暗中調(diào)查羅子安的意思了。

    莎莎不知道阿四最終有沒有活下來，如果死了，是上天對他作惡多端的懲罰。如果活著……也許，就當(dāng)作上天給他的新生吧。

    在懸崖邊告訴張庭這一切后，羅子安就走了，明天他就會帶著阿四離開這個國度，到遙遠(yuǎn)的異鄉(xiāng)開始新生活。

    張庭看了石頭上的花良久，笑出了眼淚。

    我就知道，他媽的，禍害遺千年，老天爺不舍得那么快帶走你。

    瘋子啊瘋子，你真是賭了一把大的，你竟然愿意被他騙第三次……這下可好了，你連自己都輸給他了。

    第30章 愛恨

    趙成澤在病床上醒來時，已經(jīng)是幾個月以后的事了。一切都塵埃落定，他拿回了警員的身份，羅子安辭職了，張庭洗白了，阿四死了。

    一切就像做了一場夢。

    調(diào)查時曾問過他為什么要向羅子安開槍，他搖著頭說不出來。最后心理醫(yī)生給的答案是，長期處于臥底的高壓環(huán)境下出現(xiàn)的行為反常。

    所以他雖然做回了警員，卻只能做做文職工作。

    阿四死了，死無全尸的死。

    趙成澤并不怕黑道復(fù)仇，除了張庭，龍興社的其他成員和阿四交情一般，絕不會為了他拼命，說不定背地里還會放鞭炮慶祝。

    奇怪的是張庭并沒有找他復(fù)仇的意思，他照樣還是每天懶洋洋地做著生意，生意越做越規(guī)矩，越來越像平民百姓。有一次路過時，趙成澤還聽到他叫住小弟問怎么去阿根廷旅游。

    張庭就這樣繼續(xù)著生活，好像阿四從來沒有出現(xiàn)在這個世界上一樣。

    為什么自己做不到？趙成澤不懂，為什么他一到夜里就夢到那個人。

    那人摟著他的肩膀說，阿澤是我最好的兄弟，但嘴角露出算計(jì)的笑意。

    他對那人的感情很復(fù)雜，嫉恨與深愛竟可以同時存在。

    他視他為無物時，他恨得想擰斷他的脖子；他對他關(guān)懷備至?xí)r，他愛得愿意付出一切。

    最痛恨的是他，最愛慕的也是他。

    一個活在泥潭中畏畏縮縮、窩囊得快枯萎的臥底，一心向著有光的方向爬，而一個黑道分子卻在陽光下綻放最恣意、最無恥的壞。

    世界上明明有那么多條路可走，都是自己求而不得的，而他偏偏要踏入泥淖，偏偏看起來那么潔白無瑕。

    他以為阿四和自己一樣是沒得選，結(jié)果他一心做黑道，他根本沒有苦衷。

    他想挽救這種人，根本就是自取其辱，就是個天大的笑話。

    警察該有警察的樣子，黑道該有黑道的樣子，像羅子安也好，像阿四也好，他最恨的那種人就是警察不似警察，黑道不似黑道，比如他自己。

    這世界為什么那么不公平？

    在阿四逼他爬著走那段路時，他以為他最恨的是阿四，但拿起槍的一刻，他發(fā)現(xiàn)自己最想要的是羅子安的命。

    他賣命做臥底的時候，羅子安在步步高升，他分不清是非黑白的時候，羅子安可以不沾染對錯。

    相比于折磨他的黑幫頭目，他更恨的是高高在上的警察。

    在阿四下意識地救下羅子安時，看到他眼中擔(dān)心的神色，趙成澤簡直想哈哈大笑。

    原來，能令阿四另眼看待的溫柔，是你啊羅子安。

    他曾說，有個離他很近的人會害死他。

    這個人啊，連第六感都很準(zhǔn)。

    再也不會有這樣的人了，那么愛，那么恨……

    趙成澤看了結(jié)案資料良久，終于點(diǎn)擊右上角關(guān)閉了文件窗口。

    旁邊拿著咖啡的上司路過座位，提醒著他，警服的扣子要扣好，身份變回來了，別再流里流氣了。

    是啊，走的走，死的死，都夠?yàn)t灑的，而他趙成澤竟然坐在辦公桌前，整理著這些瑣碎的文件資料，過著最平凡、最普通的生活，就連胸中這點(diǎn)惡意都沒人在乎。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