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現(xiàn)在想來只覺得自己好笑。我堅持要等到梁硯才肯睡覺,自己卻迷迷糊糊地倒下了,還好死不死地正好壓在自己受傷的手上。 我是被光照醒的。 梁硯回來了,他估計是沒想過我會出現(xiàn)在這里,隨手就打開了屋里最亮的燈。 我模模糊糊地睜開眼睛,看清眼前的人是梁硯時,幾乎是有些艱難地從床上爬起來,梁硯卻面無表情地抓住了我的手。 我呆了一下,下意識地抖了抖。 梁硯的身上是刺鼻的酒氣和難聞的香水味道,讓我本來就沒吃東西的胃里開始泛起酸水,忍不住地上下翻涌。 他身上帶來的從外面的寒氣讓我止不住地發(fā)顫,我難受地別過頭,想讓自己適應(yīng)一下突如其來的燈光的刺目,梁硯卻在這時候冷冰冰地開口。 “你弄臟了我的床單?!?/br> 我在刺目的光里呆呆地低下頭,這才看見傷口處的血不知道什么時候從繃帶里流出來了,鮮血在干凈的床單上顯得格外刺眼。 我喃喃道:“對不起。” 梁硯居高臨下地俯視著我,然后倏地松開了手。我沒反應(yīng)過來,就這樣臉朝下直接地摔在了床上。 ……好痛。 我下意識地想撐著讓自己起身,梁硯的手卻在這時候毫不留情地摁在了我的脖頸上。 “唔嗚……”我?guī)缀跽f不出話來,缺氧的窒息感在此刻充斥到了我的頭頂。我看不到梁硯臉上的表情,我的臉被死死地摁在床單里,連掙扎都十分微弱。 對黑暗的恐懼讓我感到害怕,我感到有溫?zé)岬囊后w流在臉上,又慢慢地流進床單。 我的手腳開始不聽我的使喚,幾乎是無意識地開始向他求饒:“梁硯、梁硯,松、松手……” “是嗎?” 我終于意識到自己剛才不清醒的時候說了什么。 我怎么敢直接稱呼他的名字。 我強撐著改口:“先生,求您……” 梁硯想要對付我根本什么都不用,他知道我的所有弱點。 他知道我怕黑,他也知道我愛他。 就在我以為自己快要死掉的時候,梁硯似乎是終于欣賞完我在他手下不得動彈的丑態(tài),松開了手。 我跌跪在床上,捂著喉嚨劇烈地咳嗽,心里想的卻是其他的事情。 ……梁硯看到餐廳里我為他準(zhǔn)備的飯菜了嗎? 我惶恐卻又滿懷期待地抬起頭,在看到梁硯時,我卻不由得怔愣住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總覺得梁硯的表情似乎比剛才顯得還要陰森。 他是……生氣了嗎? 因為我弄臟了他的床? 我昏昏沉沉地起身,以最快的速度從床上下來,利索麻利地開口:“對不起,先生?!?/br> 梁硯的表情似乎有所緩和。 這時候我的視力才慢慢地恢復(fù)過來,也終于看清此時的梁硯。 深紅色法蘭絨外套,內(nèi)里搭配的黑色馬甲。他半撐著手坐在床邊上,長腿悠閑地疊起,表情似笑非笑,給人一種他似乎很好靠近的錯覺。 但只有我知道,這不過是野獸在休憩時的蟄伏罷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我就聽到他似乎變得愉悅的聲音:“過來。” 他沒有招手也沒有搖鈴,但我依然乖乖地走了上去。 我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于是只是垂著頭站在那里等待。 下一秒我便感受到自己的受傷的那只手被梁硯抬了起來。 梁硯幫我解開了染了血的繃帶,居然是打算重新幫我包扎右上的傷口。 很久以來我都不知道梁硯居然還會包扎傷口,直到有天我意外跌傷,他幫我應(yīng)急處理傷口,我才知道他的手法比起專業(yè)的醫(yī)師來說甚至都毫不遜色。 “這算是自學(xué)成才吧?!?/br> 當(dāng)時的梁硯這樣向我解釋,明亮的日光下他微微瞇起眼睛,風(fēng)聲從耳邊穿過,我聽見樹葉的沙沙聲。 “你練得多了也能這樣?!?/br> 那時候的我意外捕捉到了梁硯面具下不為人知的一幕。他似乎是自嘲地笑了一下,但很快又重新戴上了他那完美的無堅不摧的面具,向我露出毫無破綻的笑容。 傷口快處理好了。 我突然意識到這會是一個絕佳的機會:“先生,我給您下了一碗面——” 梁硯并沒有說話。 他正低頭為我重新包扎著右手,垂著眼睛,甚至頭都沒有抬。 “小然。” 梁硯說道,“你把家里搞得一團糟?!?/br> 我局促不安地站在他面前,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回答些什么。 “以后不要再進廚房了?!?/br> 梁硯說,“好不好?” 他的聲音很平靜,仔細(xì)聽甚至能感受到一種溫和。但我知道,那是一種不容置喙的命令。 我好像惹他生氣了。 我知道我只有唯一的答案。 我說:“好。” 我想告訴梁硯,我為他做了一桌的飯菜,我也為他煮了一碗面。 我想告訴他,那是長壽面,小時候我過生日的時候,經(jīng)常自己下給自己喝。 今天是你的生日,我也想和你說一聲生日快樂。 從前沒有人和我說過的話,我想說給你聽。 我的勇氣剛在這一刻醞釀好,梁硯卻在此時漫不經(jīng)心地提起來:“以后我沒回來你就先睡吧。不用等我?!?/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