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但現(xiàn)在,這桶冰水從我推開教室門的那一剎,從我未曾設(shè)防的頭頂傾盆而下。 其實(shí)是很涼的。但我好像沒什么感覺。甚至在記憶里那段過往都面目模糊。 霸凌已經(jīng)持續(xù)一段時間了。 起因大概是因?yàn)槲也蛔R好歹,拒絕了一位學(xué)長的邀約。 他是高年級的學(xué)生,人長得風(fēng)流俊秀,起初和我說話時禮貌克制,舉手投足間還挺幽默有趣,到后來不知哪一天,就突然開始對我動手動腳。 我扇了他一巴掌,我用來刻橡皮章的刻刀被我攥在手里。我指向他的胸口,非常冷靜地告訴他,再逾矩一步我們就一起死。 學(xué)長看著我,露出了意味深長的笑。 他卻沒怕我手里的刀,反而俯身貼過來,在我耳邊猶如情人私語般耳鬢廝磨:“想要?dú)⑽?,你不能只用刀?!?/br> 他低低地笑,手指想要撩撥我額前的發(fā),卻不想下一刻他瞳孔驟然縮緊,捂著流血的手掌向后退,眼里的曖昧瞬間變成了驚恐。 我歪頭看著他,像是看不到他鮮血如注的手掌,只是笑盈盈地說:“學(xué)長,你的手流血了?!?/br> 第24章 再這樣下去他會死 我為我的所作所為,付出了堪稱慘痛的代價。 秦修寧非但沒有就此收手,反而變本加厲。 在他的默許下,有更多的人參與到這場霸凌的狂歡之中。 其實(shí)在此之前班里許多人便對我有著隱隱約約的敵視:因?yàn)槲业纳矸?,因?yàn)樗麄兊牧觥?/br> 私生子天然地便站在他們的對立方,他們或是礙于面子或是懶得動手,或多或少地將我孤立在他們之外。 而現(xiàn)在,也不過終于是將暗面的敵視搬到了明面上。 母親問起我在學(xué)校里生活適應(yīng)得如何,在看見她那張竭盡全力想融入林家、面容憔悴的臉時,我實(shí)在不忍心告訴她。 我把撕毀得不成樣子的課本塞進(jìn)書本,把校服里的侮辱性字眼藏得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在她和我那個名義上的父親面前,露出淡然甚至感激的微笑:“我過得很好?!?/br> 也許過得真的很好吧,不知怎的,我的無所謂態(tài)度再次觸怒了秦修寧。 他想叫我過得更痛苦些。 其實(shí)那些時候我真的已經(jīng)麻木到分辨不出情緒來了。在食堂被潑剩菜湯的時候,我甚至能保持著十分得體的微笑,從各種目光里穿行,然后沉默地去衛(wèi)生間換衣服。 沒有人幫我,大概大家都知道秦修寧家里的勢力。 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有可能是惱羞成怒了。 真是幼稚。 但很多時候我都已經(jīng)記不清了。 我一直忍著,即便我的凳子上沾上了擦不掉的膠水,我在教室的后面站著上了一天的課,我的臉上都沒有流露過一絲憤怒。 我的mama想要她的前途。她沒有錯。我沒辦法幫她,但可以不給她添麻煩。 而那一天,母親躺在病床上看向我,露出她這一生里對我露出唯一飽含歉意的笑容。 她對我說:“mama真的太任性了。mama還沒有做好當(dāng)mama的準(zhǔn)備,卻任性地讓你出生,拿你來當(dāng)我和林家、我和林涉如談判的砝碼。” “mama……對不起你。” 她有一張芙蓉面,亦有一顆玲瓏心。 可這顆玲瓏心看錯了人,癡情錯付,輾轉(zhuǎn)半生,那張芙蓉面便如花凋零。 我反握著她的手:“別這樣說?!?/br> 她只是看著我笑:“小然,你要好好地活下去。” 心電圖上的心跳變成一條直線。她在我的面前死去,姿容依然像一個少女。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離開。母親的后事輪不到我來掌控,我只能遠(yuǎn)遠(yuǎn)地在潮水一般的人群里看上一眼,然后被人潮推開。 世界好像失去了意義。一切都開始慢慢褪去色彩。 我從醫(yī)院里出來,像平常一樣去上學(xué),像平常一樣接受他人向我投擲著的無限的惡意。 我推開門,那桶冰水兜頭澆下,鐵桶在地上滾了一圈,發(fā)出極清脆的聲響。 那冷水里還有冰渣,澆下來的時候我沒有躲,只感覺臉被劃得很疼。 我突然覺得,我不是很想再忍下去了。 我非常緩慢地彎下腰,去把那個倒在地上的鐵桶扶起來。這一會的功夫,就有一本書朝我砸過來,狠狠地撞在我的脊梁上。 很痛啊。 而那個砸書的男生像昨天一樣對我頤指氣使地叫囂:“不好意思哈,我書掉了,你幫我撿過來唄?” 我把書撿起來,很溫和地看向他。 我說:“好?!?/br> 我就在他傲慢鄙夷的神情里走過去,在把書遞過去的那一剎,我面帶微笑,幾乎是毫無預(yù)兆地抬起手,朝著對方就是一個巴掌。 “啊!——” 我沒有控制我的力氣,對方直接被我扇到了地上,踉蹌了一下想扶書桌,但我沒給他這個機(jī)會。 “是你砸的我嗎?” 我的聲音很輕,仔細(xì)聽甚至還有些柔和。 我反擰過他的手臂,用腿直接壓住他的肩膀,微微喘著氣,像是真的因?yàn)椴唤舛儐査澳阕约喝拥臅?,為什么要我來撿??/br> 對方被我死死地壓著,臉色漲得發(fā)紫,手無力地掙扎著,試圖從我的手下逃出,但我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很平靜地吐出兩個字:“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