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這樣別扭地想著，想了一個又一個冬天。直到他有一天借著酒勁，終于在撥號界面摁下了那串號碼?！班健甭曧懫鸬囊凰查g，一切幾乎就像一場夢，秦淮好像已經(jīng)聽見那頭的人接通了電話，用一個已在記憶中有些模糊的聲音對他說了一聲“喂”。

    可是，下一秒，他只聽見一個冰冷的機械女聲：“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已停機——”

    自此，那場兩人之間的還未說出口的隱秘的感情就像一場終于化為泡影的夢，模糊糾纏了許多年，還是劃為了“過去”。

    是啊，分開了那么久。

    秦淮聽見身邊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他余光掃過去，看見梟遙將石凳上的那束白雪山拿了起來，捧在手里，而后坐了過來，離他更近一些。

    梟遙忽然道：“我們昨天是不是已經(jīng)相互告白過了？”

    聽見這話，秦淮頓時臉上一熱。

    確實是相互告白——院子后邊的小林子里，梟遙哭著跟他講了很多話，而他也主動拉起梟遙的手，對他說“我也喜歡你”了。當時當刻沒覺得有什么，現(xiàn)在再一回想起來，簡直叫人起雞皮疙瘩。

    尤其是年夜飯上喝多了酒，回去還和梟遙睡在了一張床上……等等，那天晚上梟遙是不是還趁他睡著抱他了？

    見秦淮半天沒反應，梟遙微微彎腰，湊上來追問他：“是不是？我沒記錯吧？”

    秦淮盯著路口閃個不停的那盞壞路燈，目不斜視地說：“你記錯了?！?/br>
    梟遙看見他的耳朵不知何時已紅成一片。他忍著笑道：“你別裝傻。”

    秦淮扭頭朝他“嘖”了一聲，面上十成十的不耐煩。

    “那不作數(shù)！”他說。

    “好吧，”梟遙笑著說，“那我現(xiàn)在重新再跟你告白一次，你可不可以考慮考慮？”

    秦淮一怔，還沒來得及說什么話，就見坐在他身旁的梟遙已經(jīng)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單膝跪下。

    這一小片的雪地已被踩臟了，白底上蓋著幾個臟兮兮的鞋印。梟遙卻沒管沒顧，一雙眼只看著面前表情驚愕的這個人。

    他說：“秦淮?！?/br>
    秦淮一眨眼，眼中泛起細碎的光，像不遠處路口的那盞一閃一閃的路燈。

    梟遙漲紅著一張臉——他很少臉紅，尤其是長大以后，情緒就更不容易顯在臉上。可是這種時候，沒有誰還能冷靜得像無事發(fā)生一樣吧？

    他張了張口，又閉上，似乎在心中將要說出口的話刪改了許多次。半晌，他盯著秦淮的眼睛，緩緩說出了一句：“我喜歡你，很認真的?！?/br>
    秦淮聽出來，他的聲音因為難以控制的緊張而有些顫抖。

    這個人說，他喜歡他，很認真的。

    然后，他又聽見這個人說：“可以給我一個和你交往的機會嗎？”

    不知何時，雪已經(jīng)停了。

    第91章 數(shù)星星

    在告白時捧著一束花單膝下跪，或許顯得有些太過隆重，畢竟現(xiàn)在很少有人會將這件事做得如此正式。秦淮在大學時曾當過舍友的戀愛軍師——盡管他那時候沒談過戀愛，但用他的話來說，沒吃過豬rou總見過豬跑——那一場他親眼見證的告白，僅僅只是在手機上互通電話表明心意，就已經(jīng)足夠浪漫。

    而現(xiàn)在，有一個人為他做了件更加浪漫的事——在鄉(xiāng)村繁星遍布的夜空下，頭頂是昏黃的路燈，他捧著一束花，單膝跪在雪地里，講出了一句最最最真誠的請求。

    “可以給我一個和你交往的機會嗎？”

    秦淮頓時腦袋一片空白，心跳得難以復加。他簡直想跳起來，想環(huán)抱住面前這個人的脖子，興奮地一個勁兒傻笑！

    可他呆愣愣坐在原地，半天沒有動，看上去就像是宕了機。

    然而梟遙是個極有耐心的人，秦淮不動，他就也不動，保持著單膝跪地的姿勢，靜靜地等著。好半晌，他才看見秦淮遲鈍地眨了眨眼，而后拿起旁邊的那束向日葵，“噗通”一聲，也跪了下來。

    梟遙嚇壞了，忙伸手要去扶他，那向日葵就突然朝著他臉上懟了過來。一時間，視野被花占滿，梟遙什么也看不見。他聽見秦淮結結巴巴地說：“給、給你?！?/br>
    梟遙懵懵地抬手將花接過，另一手的白雪山就被對方拿去了。他眨眨眼，看著面前那個眼神飄忽看天看地就是不看他的秦淮，覺得可愛極了。

    “愿意把花給我了？”梟遙笑著打趣道，“這算是答應我的告白了嗎？”

    聞言，秦淮抬手在他肩膀上打了一巴掌，惡狠狠地說：“你再明知故問，我就割了你舌頭！”

    梟遙忍不住笑出聲來。

    這一晚回去，兩個人誰都沒睡好覺。

    秦淮在床上翻來覆去半天，蓋著被子覺得熱了，踢了被子又覺得冷了，怎么折騰都覺得難受，后半夜甚至干脆站到院子里去夜觀天象，神神叨叨地豎著一根食指，對照著手機上剛搜索出來的星座圖對著夜空點來點去。他其實什么都看不懂，也不知道自己指的是哪顆星星，反正就是覺得得找點事兒干，不然就躁得慌，閑不住。

    另一邊，梟遙洗完澡出來就站在床上，跟站崗的保安似的，瞪著一雙眼睛看著窗外的月亮。他就那樣神經(jīng)兮兮地站了十分鐘，這才下床穿好衣服，接著從行李箱里翻出一個小本子——本子里是一頁頁黑白線條的圖畫，其中一部分被人用熒光筆涂上了顏色，圖畫最頂上寫著一行標題“尋找隱藏的圖畫——兒童專注力訓練”。梟遙把小本子翻到最新一頁，而后不知道從哪里掏出了一支淺藍色的熒光筆，緊抿著唇開始在黑白畫里找旁邊被標注出來的物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