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陌頭皮一時(shí)間麻了半邊天, 面上除去皺了一瞬眉頭, 沒有一點(diǎn)多余的變化, 只道：“別胡說。”

    趙桓晉道：“我胡說什么了？”

    秦陌低頭看著棋盤，面不改色道：“琉璃王風(fēng)流成性，提他不宜沾上內(nèi)院的女眷，對清譽(yù)不好。”

    趙桓晉鼻尖逸出了一絲輕笑，再按下一子，屋外, 遠(yuǎn)遠(yuǎn)傳來了女子們的語笑宴宴。

    秦陌一聽見其間一道清甜的嗓音，就知道她回來了。他不動聲色地落子, 靠近窗戶的耳尖，動了一下。

    姐妹倆說說笑笑了一路。

    蘭姈道：“那琉璃王今日見你不在家, 竟還特意追到小院來送東西, 是真要讓全京城都知道他的心思嗎？”

    伴隨著一陣泠泠的輕笑, 蘭殊溫言道：“他就是這樣的性子, 只是一時(shí)興起，阿姐不用太當(dāng)真。”

    蘭姈蹙起眉間，“你覺得他只是在玩鬧嗎？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成, 你對他并無意向？”

    蘭殊摻著蘭姈的手肘, 撒嬌似的倚上她肩頭，“高句麗那么遠(yuǎn), 我怎么可能舍得你們？”

    蘭姈露出笑容，戳了戳她巴掌大的腦門，“當(dāng)初一走了之的時(shí)候不說舍不得，這會回來了，倒是在我面前賣起乖來了？”

    蘭殊煞有介事地捂頭嗚了一聲，忽閃著眼睛巴巴盯著蘭姈看，唇角的笑意愈發(fā)深了起來。

    還能在阿姐懷里撒嬌的感覺，真好。

    蘭姈親昵地拍了拍她牽著她的手背，若有所思道：“琉璃王確實(shí)是遠(yuǎn)了些，性子也浪蕩了點(diǎn)。那你覺得，邵文祁如何呢？”

    “邵師兄？”蘭殊腳步一頓。

    聊到這兒，恰好是她們最靠近書房窗外的時(shí)候。

    只聞窗外的姑娘似是垂眸沉思了良久，彎了彎眼眸道：“他挺好的，待人很溫柔，也很大度?！?/br>
    秦陌的臉色漸漸沉了下來。

    蘭姈剛好走到了書房門口，問向門口當(dāng)值的小廝，“相爺還在里面看案牘嗎？”

    小廝躬身道：“洛川王來了府中，正同相爺在屋里下棋?！?/br>
    蘭殊聽到他的尊稱，不由下意識朝著書房看了一眼。

    趙桓晉抬眸，看向秦陌，“不出去見見嗎？”

    秦陌沉吟片刻，壓下了眼底的澀然，按下一子，微一搖頭道：“你快輸了。”

    “那我們先回后院，就不打擾了?！?/br>
    屋外，蘭姈同小廝交代完，便帶著蘭殊朝后苑走去。

    兩名女子的說笑聲趨漸離去。

    走過垂拱門，蘭姈繼續(xù)她剛剛說到的話題，正兒八經(jīng)朝著蘭殊詢問：“那你是喜歡邵師兄？”

    蘭殊唇角的笑意未減，眼底閃過了一絲訝然，沉聲想了想，誠懇道：“喜歡啊，我沒有哥哥，一直都把他當(dāng)作兄長看待的?！?/br>
    蘭姈蹙起蛾眉，“兄長？你不想嫁給他？”

    蘭殊訝然更甚，“怎么就扯到嫁人了呢？”

    蘭姈見她全然沒在考慮過自己的終身大事，神色不由肅然起來，凝望著meimei如畫的眉目，握住了她的手臂，發(fā)自肺腑道：“你還這么年輕，可不許摔了一次跟頭就不敢爬起來了?！?/br>
    外人都知秦陌給了蘭殊放妻書，單方面強(qiáng)制她離去。

    雖是當(dāng)初出征在即、生死難料，可若洛川王心里有她，也當(dāng)在劫后余生，火速把她接回家來。

    但他沒有。

    不少流言便以為是他早就厭棄了蘭殊。

    可蘭殊心里卻很清楚，這場和離，是她主動提的。

    秦陌只是成全了她。

    而她既然能同他提出和離，自認(rèn)也不是放不開的人。

    至于為何這三年，都還是孤身一人。

    蘭殊思忖良久，只得歸結(jié)于，“我還沒有遇到想嫁的人?！?/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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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蘭姈把蘭殊先送回了她住的院子，繼而有意往后廚方向，去安排今夜的晚膳。

    蘭殊同她在門口作別，推門進(jìn)屋，剛和銀裳說了會話，轉(zhuǎn)而發(fā)現(xiàn)自己有樣?xùn)|西，落在了馬車上。

    蘭殊提裙邁出了屋門，快步朝著馬廄的方向前去。

    月影稍顯，晚風(fēng)吹過墻邊的樹梢，一陣颯颯作響。

    蘭殊繞過回廊，走到進(jìn)入馬廄的堂口，迎面只見一個(gè)頎長的背影，正站在馬欄旁，等待著馬奴將他的愛駒拉出，套上馬鞍。

    他穿了一身浮有暗紋的蟒袍，月光將清輝漫灑，給他鍍了一層暈光。

    秦陌方才那一盤棋，無意間隨著心緒的起伏波動，一時(shí)忘了謙讓，落子一步比一步刁鉆，把趙桓晉殺的血本無歸，成功被他趕出了書房。

    蘭殊的腳步素來輕盈如貓，秦陌還是聞聲回過了頭來。

    四目交匯，蘭殊直接狐疑了聲，“不留下吃飯嗎？”

    秦陌如實(shí)相告道：“趙大人沒留我?！?/br>
    “肯定是你贏太多了?！碧m殊笑道。

    秦陌見她一壁同他搭話，一壁著急忙慌地朝著旁側(cè)的油壁香車走了去，不由站在原地，看向了她的身影。

    他自是千萬般想見她。卻不確定她是否會想見他。

    今年的長安回暖回得比較慢，眼下四月天，太陽一落山，晚風(fēng)中仍積聚著一些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