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這一刻，“他”只需要稍稍再往下低一下頭，便能將床上病弱昏迷的少年，從頭到腳，徹底吞入自己的體內(nèi)。

    *

    “砰——”

    就在這個時候，在臥室的天花板上傳來了一絲不容小覷的沉悶聲響。

    放在平時，在三更半夜弄出這種動靜，已經(jīng)足夠讓業(yè)主氣急敗壞沖到樓上去找人理論了?？芍x希書今天實(shí)在太過于虛弱，此時才能依舊安穩(wěn)地待在黑甜的睡眠之中，不曾醒來。

    “你他媽在發(fā)什么神經(jīng)？我就熬夜打一把游戲，礙著你什么了？你想睡你就去睡覺呀?！?/br>
    “靠，要過就過，再不過我們就離婚得了，這日子我是一天也過不下去了?！?/br>
    “老婆，你，你到底怎么了……我靠！”

    “等等，是我啊，老婆？！好痛，好痛好痛啊，松口快點(diǎn)松口！”

    “我知道錯了，老婆你別嚇我，你松口吧啊，我，我出血了……好痛啊啊啊啊啊啊啊松口啊啊啊……”

    “救，救命——”

    緊接著一個男人含含糊糊的慘叫聲也透過窗縫頑強(qiáng)地擠入了臥室內(nèi)。

    空氣中逐漸染上了新鮮的鐵銹味。

    跟聲音不同，氣味的變化更加細(xì)微而復(fù)雜，理論上來說，謝希書至少也要再過兩三天，才有可能嗅到那種腐敗惡臭的血腥味。

    可對于“他”來說，空氣中逐漸彌漫開來的血臭味已經(jīng)濃烈到讓人作嘔的程度。

    差點(diǎn)被獸性奪去所有神志人影在原地頓了頓。

    下一刻，“他”悄然且迅速地爬離了謝希書的床。

    在離開之前，“他”難以自控地在床邊逡巡了好幾圈，紅色的眼睛死死黏在謝希書灰敗虛弱的睡臉之上。

    又過了幾秒鐘，“他”才喘著粗氣，艱難地遠(yuǎn)離了謝希書，然后擠開了窗縫，朝著謝希書樓上的那戶鄰居家爬去。

    *

    很快，那里便徹底安靜了下來。

    第10章

    這一次的高燒，比謝希書以往任何一次都要更加嚴(yán)重。

    最開始那幾天他燒得近乎暈厥，躺在床上連眼睛都睜不開，神智始終處于昏昏沉沉的狀態(tài)——燒到最后甚至都產(chǎn)生了幻覺，朦朧中仿佛有人曾托起他的脖頸，撬開他緊鎖的牙關(guān)，再將細(xì)膩粘稠的湯粥一口一口灌入他的喉嚨。當(dāng)然也做了噩夢，夢到房間中不知道何時潛入了某種帶有鱗片的恐怖冷血動物，總是會趁著他沉睡不醒的時候繞著床邊一遍一遍逡巡不去。

    等到謝希書終于退燒并且有下床的力氣，都已經(jīng)是好幾天后了。

    一場大病，他瘦了不少，好在病好后狀態(tài)比他想象的要好，除了虛弱之外并沒有什么別的后遺癥。

    *

    不過，在檢查了門禁記錄和手機(jī)留言后，謝希書也不得不面對一個事實(shí)，那就是在他高燒不退的這段期間，父母確實(shí)沒有回來過。

    事實(shí)上他們甚至都沒有聯(lián)系過謝希書。

    有的時候就連謝希書自己都覺得，父母跟自己唯一的交流，可能就是每個月按時打到賬戶里的那筆生活費(fèi)。

    高燒了這么久，謝希書的手機(jī)里只有無數(shù)來自于李老師的未接來電和短信息，信息內(nèi)容也千篇一律，全部都是讓他抓緊高三這段寶貴的時間，不要因為小小的病痛便放任自己隨波逐流懶散度日，應(yīng)該盡快去學(xué)校上課。

    所以，應(yīng)該真的就只是錯覺吧。

    那段仿佛被人照顧過的模糊記憶，估計就是自己在病得神志不清時，幻想出來的場景。

    或者說，在他因為高燒徹底垮掉之前的那個晚上，他所在遇到的那些怪事與難以控制的恐慌，也很有可能是他精神壓力過大導(dǎo)致的被害妄想發(fā)作。

    謝希書按掉了手機(jī)屏幕上的信息框，揉了揉太陽xue，喃喃對自己說道。

    他也強(qiáng)迫自己，不要太過于在意家里那種細(xì)微的，若有似無的不協(xié)調(diào)感。

    比如說觸感嶄新仿佛從未使用過的“舊”浴巾。

    比如說怎么找也找不到的那幾套居家服。

    還有整個家里那股揮之不去的，淡淡的腥味。

    ……謝希書想防打著精神在家里搞了很久的衛(wèi)生，然而無論他怎么努力的清洗沖刷地面，擦拭家具，那股味道依舊縈繞不去，始終未曾淡去。

    所以，在身體恢復(fù)得差不多之后，謝希書立刻便回到了學(xué)校去上課。至少在那里他不會因為那股味道而疑神疑鬼，精神緊繃。

    只不過，他重病在家呆了這么幾天，再走出門時，卻恍如隔世。原本車水馬龍，人來人往的街道，忽然間變得無比蕭條空蕩，街道兩邊的店鋪也有不少都拉下了卷簾門上，貼上了暫時歇業(yè)的條子。

    等謝希書趕到學(xué)校，走進(jìn)教室，他差點(diǎn)兒以為自己不小心犯了糊涂，搞錯了上課的時間——雖然說三中的學(xué)生上課不聽講曠課逃學(xué)是家常便飯的事，但也從來沒有像是現(xiàn)在這樣人丁稀少，整個教室差不多空了三分之一。謝希書往日最煩班上那群學(xué)生喧鬧嬉笑，這時候卻莫名覺得教室里靜得有些讓人不自在。

    好在他座位旁邊的那個位置并沒有空下來，一道熟悉的人影，成安正一如往常地趴在那里玩著手機(jī)。

    *

    “……拜托，自己不也中招了，還問為什么班上沒人。要知道最近流感大流行，好多人干脆懶得來上課了?！?/br>
    面對終于回歸的同桌的疑問，成安還是往常那副吊兒郎當(dāng)?shù)臉幼樱炝藗€懶腰，懶洋洋地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