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風裹挾著暴雨，在天地間肆意橫行，豆大的雨點被風刮得斜飛，噼里啪啦地打在窗戶上，發(fā)出密集聲響。一道閃電劃破黑夜，緊接著便是震得耳膜生疼的雷聲。

    門被同時打開，女人踏著雷聲，手里還提著從餐館里打包回來的飯菜。

    被暴雨淋濕的頭發(fā)黏在臉上，看見她，女人眼眸亮了亮。

    “我們要離開了，滿滿?！?/br>
    女人進門后直奔柜子，將那些一兩刀就能買到的地攤貨胡亂塞在一起。

    我抱著奶瓶，對于四歲的孩子來說，早就應該斷奶了。但這是補充營養(yǎng)的奶粉，我不可能不去食用它。

    或許是我冷眼旁觀她的不安。

    女人收拾東西的手頓住。

    她看著我的眼睛。

    一道閃電透過窗在我背后炸亮。

    她眼底是化不開的驚恐。

    不知道想到什么，女人揚手。

    手里抓著的衣服重重甩在我臉上。

    很疼。

    “別看我！”

    精致的五官因為怒吼變得扭曲，女人上前壓在我身上，細長的手指因為做多了粗活變得粗糙。

    直接鎖住我的喉嚨。

    她壓在我身上怒罵。

    【你別看我！】

    【惡心】

    【我恨你！】

    【去死，你去死！】

    【垃圾，你就是個垃圾！】

    手指逐漸收緊，阻斷了我的呼吸。

    或許我應該哭著咳嗽，哭著求饒。

    哭著向她——

    我的母親，道歉？

    安撫她的情緒？

    但為什么？

    我為什么要這么做。

    盡管生命受到威脅，我仍然漠然。

    面無表情地看著她發(fā)瘋。

    看著她打碎了家里能打碎的所有。

    飯菜被撒了一身。

    黏膩的湯汁流到手上。

    我伸出舌頭緩緩舔去。

    咖喱的味道在口中溢開。

    耳邊是與雷雨聲夾雜在一起的尖叫。

    直到所有聲音只剩下雨水濺在地面的響動。

    她從癲狂的狀態(tài)中緩和。

    看到了我細小脖子上被她掐出的痕跡。

    她抖了抖唇，小心地擁住我。

    “對不起，對不起滿滿?！?/br>
    眼淚落在我的脖頸。

    那樣guntang。

    “mama，不是”

    她語無倫次。

    我知道她想說什么。

    無非就是——

    mama不想這樣的。

    畢竟，這也不是她第一次發(fā)瘋。

    但這次她多說了很多話。

    “滿滿，他們要找來了”

    “他馬上就要找到我了我們得離開，現(xiàn)在就要離開。”

    女人的精神懸在崩潰邊緣。

    她馬上就要徹底瘋掉。

    最終，我抬起手，在她背上輕拍。

    問出那句說了無數(shù)次的問題。

    “我們要搬家了嗎？”

    女人伸手擦去臉上的眼淚，吸了吸鼻子。

    “對?！?/br>
    在我有限的記憶里，她總是這樣。

    瘋癲、不安。

    像是在躲避什么洪水猛獸。

    帶著我東躲西藏。

    看我的時候又會透過我看另一個人。

    充滿恨意的眼睛直勾勾盯著我。

    她恐懼，顫抖。

    我想。

    我的另一個創(chuàng)造者。

    給她帶來了抹不去的心理創(chuàng)傷吧？

    不然。

    她為何惶恐見到我冷漠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