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

    走得毫不留情。

    謝清遙甚至有一種恍惚，昨夜那是不是他的黃粱一夢(mèng)。

    但臨走前，沈星河在他耳根說的話，音猶在耳：

    “小瘋子，我朝著你走了九十九步，夠意思了。

    最后一步，我要你自己給我過來。

    隨便你是用跑，走，或者挽著輪椅，還是陰暗的爬行，總之你得給我過來！”

    謝清遙生無可戀的望著房梁。

    這算什么？！

    這到底算什么？！

    沈星河這就走了？

    通常來講難道不該是他才是走得毫不留情的那一方么？！

    為什么是他生無可戀的躺在這思索著沈星河為什么要走開。

    還有，那句陰暗的爬行是何意？

    真拿他當(dāng)瘋子了是么？！

    門外有了動(dòng)靜，謝清遙心中一震，下意識(shí)的看過去，是謝虎挑簾進(jìn)來。

    浮上來的心，驟然沉下去。

    “二爺，我過來送早飯......”謝虎突然之間停了聲音。

    謝虎動(dòng)了動(dòng)鼻子：“怎么有些不對(duì)勁？”

    “這屋子里味道不對(duì)勁?！敝x虎濃眉皺了皺，又提鼻子聞了聞，大驚失色：

    “他是不是給您寬心了？”

    謝清遙望著房梁的黑瞳，終于移到了謝虎的臉上。

    謝虎對(duì)望二爺，看著看著就覺得更不對(duì)勁了，他大驚失色，連忙掀開謝清遙的被子去看他膝蓋的傷口。

    他挽起褲管，垂眼看了看，白紗布并沒有被血漬浸染，這代表傷口沒有破損。

    謝虎一下子就樂了：“我就覺得不會(huì)嘛，少夫人做事沒這么離譜，他還是知輕重的?！?/br>
    謝虎出去將炕桌搬過來。

    食盒里放著小米粥，熱騰騰的，熬出了一層薄薄的米油。

    謝虎：“爺這些日子沒好好吃飯了，不能吃大魚大rou，先喝點(diǎn)粥。”

    讓謝虎意外的是，謝清遙竟然自己坐起來了。

    沒有再毫無回應(yīng)，而是拿起了雞蛋在桌上滾了一下，剝殼。

    “咸菜還有么?！彼麊?。

    謝虎一怔，點(diǎn)點(diǎn)頭。

    有人氣兒的二爺又回來了。

    謝虎高興得挑簾，不經(jīng)意回頭，見二爺挪了挪身，床單之上似有一抹血痕。

    二爺倉(cāng)促用手遮住，警惕回頭望他。

    二爺面目冰冷，滿眼恫嚇。

    謝虎若有所思的離開，在灶房，望著搟面杖和牛鼻環(huán)沉思。

    直覺，是直覺告訴他瘦猴很可能就是給二爺寬心了！

    可理智又對(duì)他講，不會(huì)吧，夫夫時(shí)日那么久了，一定是昨夜治療二爺?shù)耐葧r(shí)不小心落上的。

    直覺：你太天真了！怎么可能會(huì)在那個(gè)位置？

    理智堅(jiān)稱：可二爺?shù)膫跊]有裂開！

    直覺想到了一個(gè)不可言說的畫面，沈星河在上面。

    理智說，不可能，那是二爺啊，誰敢來壓他？

    謝虎拿不準(zhǔn)了。

    他拿著咸菜壇子回去，見得二爺正坐在小炕桌前，手中拿著張鮮紅的紙。

    陽光落在謝清遙輪廓分明的臉上，他的唇角輕輕揚(yáng)著，那雙黯淡了很久的眼眸，終于開始有了溫度。

    “有筆么？”謝清遙問。

    “有。”謝虎回了一聲，去給他拿筆墨。

    謝虎取來筆墨，打開墨盒倒水，順便偷瞥，紅紙之上寫著兩個(gè)醒目的大字，情書：

    愛我寵我，疼我護(hù)我。

    生生世世，至死方休。

    發(fā)起人：沈星河。

    執(zhí)行人：

    謝虎眼睜睜的看著二爺在執(zhí)行人三個(gè)字的下面寫上一行清秀的小字。

    謝清遙。

    謝虎的直覺在他的心底大呼小叫：寬心了！這就是寬過心了！這是鐵證！

    理智直呼：我看也未必！可能是言語寬慰了一番而已，不要激動(dòng)，二爺元?dú)獯髠?，焉能有此體力！

    眾所周知，病人是沒有自尊可言的。

    隨便什么人來，都可以掀開謝清遙的被子，然后看看他的傷口有沒有崩開。

    在換藥時(shí)，圍著謝虎，瘸馬，花嬤嬤，以及他謝老三。

    謝清遙就那么盯著謝老三。

    一言不發(fā)。

    謝老三終于被盯毛了，扭頭走了，但偶爾還會(huì)過來掀開二哥的被子看看。

    但是也是在這時(shí)刻，謝清遙終于明白沈星河為什么會(huì)離開的毫不猶豫。

    因?yàn)檫@一段路，謝清遙需要獨(dú)自去走。

    這一家人任誰掀開他的被子，看他這丑陋的雙腿都可以，他唯不想被他看到。

    沈星河在等他自己重拾信心，等他和他的這雙丑陋的雙腿和解。

    謝清遙低頭望了望手心里的骰子，呆呆的想：

    他的寶寶啊，永遠(yuǎn)這么的貼心。

    他側(cè)目，那張情書貼在床頭墻上，最醒目的地方。

    紅紙?jiān)诎讐χ?，更顯熱烈張揚(yáng)。

    ——

    沈星河此時(shí)，正鬼鬼祟祟的倒掉藥渣子，之后他拿著昨夜換下來的帶血紗布，準(zhǔn)備去扔掉。

    他走得并不快，因得昨夜過于猛烈，他甚至只能走小碎步。

    烈馬不愧是馳騁過疆場(chǎng)的烈馬，受這么重的傷勢(shì)，竟還有此驚人體魄是沈星河沒想到的。

    他鬼鬼祟祟的來在一條很少有人走的小路口，這是個(gè)酒樓的后院附近，他們會(huì)將廚余的垃圾或是剩飯剩菜倒在這里，夜里有人來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