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啊, 若是不懂事，能在朕身邊待這么久？”

    皇帝說著, 將一本攤開的奏折拿起，再看一遍。

    是老將董明忠懇求致仕的請辭。

    秦令筠歸京后，曾來向他匯職前往黃源府的公干，提到董明忠的不便腿腳，是托其再言，想要卸下職務，好修養(yǎng)身體。

    黃源府匪患自開朝起，存在百年未被平定，而董明忠守在那邊二十余載，最為熟悉當?shù)貭顩r。去年秋闈之后，還鬧得那般嚴重，若非秦令筠過去，不知成什么樣子。

    他倒也想放了董明忠的職，但一時找不到代替之人戍守西北。

    這事得仔細想想。

    皇帝搓揉緊擰的眉心，一個董明忠不去計較，那是真的精忠為國。

    而掌管一方宮城禁軍的金吾衛(wèi)統(tǒng)領姚順成，曾是衛(wèi)曠的副將，那時他勢弱登基，經(jīng)年過去，姚順成無功無過，也動不了了；

    早年間，衛(wèi)曠平定嶺南土司，如今駐守在當?shù)氐膶⑹?，也是其手下提拔?/br>
    現(xiàn)北疆駐扎有衛(wèi)家嫡系親兵，縱使衛(wèi)曠回京，安生待在鎮(zhèn)國公府，但大燕的各處疆土幾乎都有其同黨。

    前年那個姓洛的武狀元，原要提拔給六皇兒，卻與衛(wèi)家牽扯上；

    神樞營的陸桓，不久前竟也要與衛(wèi)家結親，雖最終未成。

    想及此處，皇帝閑說起近日鬧得滿城風雨的趣聞。

    掌印太監(jiān)躬身道：“國公被這事都氣病了。”

    皇帝笑嘆：“他兩個兒子夠有出息了，小兒子胡鬧些沒什么?！?/br>
    太監(jiān)低著頭，不敢多加置喙，心里明白鎮(zhèn)國公的三個兒子都有出息，那就另當別論了。

    “對了，秦令筠是怎么回事？”

    皇帝將那幾張宣紙疊放在一塊，只單留寫了傅字的那張翻壓存留。

    太監(jiān)道：“聽說是先前在黃源府受的傷復發(fā)了。”

    “給人送些藥材補品過去，讓他養(yǎng)好傷了再做事。”

    這人以后是要用的，可別折了。

    再是看在秦宗云辛苦給他煉丹講經(jīng)的份上，他都得關心下。

    直到入夜，天都黑盡，大殿內(nèi)點起銅燈，滿室金輝。

    有宮人來問，是否要擺駕坤寧宮。

    今日初一，按制該與皇后共膳交誼。

    太監(jiān)出來低聲傳話，說過半個時辰后，仍去貴妃娘娘的重華宮。

    自寒食馬球賽后，皇帝已兩個多月，未去看望過衛(wèi)皇后。

    *

    至事發(fā)第三日，在事態(tài)未定前，外邊人再是好奇衛(wèi)家三子和那表姑娘，都不好過問。

    但楊家已來了人，是楊毓的長嫂，擔憂詢問怎么出了這回事，要如何處置？

    楊毓道還在與丈夫商議，勉強應付人走了。

    還沒歇一會，她的meimei楊楹也來了，一進門便嘲諷道：“jiejie，我當初說什么來著，她可不是存著心地要攀上公府？”

    楊楹心底憤懣難平，當年便是柳曦珠的母親替她享有楊家二小姐的清福，如今這個女兒竟妄想更進一步，圖謀上鎮(zhèn)國公府的煊赫權勢。

    楊毓煩躁幾日，聞言斥咄，呵人回去。

    暫時不論姐妹兩人之間的傷害情分。

    等到夜里，楊毓與衛(wèi)曠兩人坐在榻上，皆是沉默。

    半會過去，衛(wèi)曠終是開口問道：“曦珠的孝期還有多久？”

    楊毓看向丈夫，知了他的意思，不自覺松口氣道：“明年十月初，還有一年多?！?/br>
    衛(wèi)曠皺眉點頭道：“一年不急，先將兩人的親事定下來，等曦珠的孝期過了，就讓那個混賬娶了?！?/br>
    罷了罷了，原本說與衛(wèi)陵的人家不必要多好，現(xiàn)弄出這種事，再拖下去，外邊的議論只會更大，到時他的老臉都丟盡了。

    衛(wèi)曠再想到小兒之言，還有這半年來，不管在神樞營，還是在軍器局，都是好好做事，可見對曦珠是上了心的。

    他對妻子道：“他既是認真的，那我們得與他定好，可以答應他娶人，但今后在仕途上得用心了，年紀也不小，該思量娶妻生子之后，可不是他一個人過日子，不能再任他胡鬧了?！?/br>
    夫妻兩個再說些話，論起先前要與秦家結親。

    衛(wèi)曠道：“雖還沒譜，但鬧出這等事，到底要與他家說聲?！?/br>
    楊毓應下：“明日我就讓人備禮過去，說明一番?！?/br>
    翌日天亮后，楊毓對著攢了好些日、大兒媳不能決策的庶務，只感焦頭爛額。

    卻先讓管事備禮，名義以看望受傷復發(fā)的秦家大爺，到秦家走一趟。

    *

    秦家。

    秦令筠看著衛(wèi)家新送來的上等鹿茸及金絲燕窩，回想這些日的流言蜚語，以及片刻前，衛(wèi)家管事之言。

    在他尚未重生前，衛(wèi)陵察覺到異樣，那日天未亮，堵住他上朝的路，來警告他勿對柳曦珠上心。

    后來卻未有動靜，他以為衛(wèi)陵沒了興趣，卻不想在給他演。

    他終于明白為何外室之禍為何沒有爆發(fā)。

    柳曦珠已將那些事告知了衛(wèi)陵。

    而前世，柳曦珠是因那封傳往北疆的密信，才被壓審刑部牢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