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回神，趕忙拿紙筆記下。

    “素燴三鮮?！?/br>
    “野菌鴿子湯?！?/br>
    “胭脂鵝脯?！?/br>
    “還有炒鱔面……”

    驀地，被那位表姑娘止住。

    “該夠了，別點(diǎn)了?！?/br>
    “這里的鱔面聽說好吃，再要道這個(gè)，你嘗嘗看？還是你不喜鱔魚？”

    衛(wèi)陵笑望著曦珠，曦珠神情猶豫下，還是點(diǎn)頭道：“好。”

    他又問：“要不要再吃荷花酥？還是要糖酪櫻桃？”

    曦珠說：“不用，我不想吃點(diǎn)心?！?/br>
    “好了，就方才點(diǎn)的那些?！?/br>
    衛(wèi)陵見她真不想吃，便轉(zhuǎn)向小二交代道。

    等小二走后，曦珠透過大開的疏窗，看見一片葳蕤燈火，和昏黃霞光里的京城。

    她來到窗邊，俯瞰下方如同園林般的景象，不禁好奇道：“這處是哪里？”

    進(jìn)來時(shí)，走的是一片翠竹林子，也不見牌匾，不像是酒樓飯?zhí)谩?/br>
    直到小二來迎接。

    衛(wèi)陵走到她身邊，道：“這里是一個(gè)江南來的閑散人開的，菜的口味挺好，但一個(gè)月就開那么三四日，也是撞上今日，我才能帶你來?！?/br>
    他笑笑，自己也時(shí)隔兩世，多少光陰才重回這里。

    京城繁華，匯聚天下間所有的人與物，便連吃上，也是店家林立、“百家爭鳴”。

    從前的自己，無所事事，就喜歡游逛各家店鋪，自然記住這個(gè)隱入鬧市的白礬居。

    她扶靠在窗欞，鬢發(fā)被風(fēng)吹散，衛(wèi)陵伸手替她挽了耳發(fā)，輕笑道：“我還知道好些地方吃的，今后得空，我?guī)闳コ浴！?/br>
    清風(fēng)掠過茂密的竹林，頓起沙沙的聲浪，將傍晚的最后一絲暑熱消散。

    曦珠側(cè)首，看向身邊人，明眸半彎，無聲地應(yīng)下了。

    誠如他所言，這家菜肴比起別處的，噴香美味里，有種獨(dú)特的味道。

    曦珠吃了兩碗飯，便連那份鱔面都吃完。

    她隱約有些不好意思，第一回 在他面前，吃的那么多。

    擱下筷子時(shí)，肚腹有些沉甸。

    他好似瞧出來了，揶揄道：“沒吃飽的話，就接著吃，或是想吃其他的，再點(diǎn)就是?？偛灰姷媚愀页鰜?，我能餓著你，還是你能將我吃垮了？”

    曦珠搖頭道：“我吃飽了，不吃了?！?/br>
    “真的？”

    “嗯。”

    吃飽后，便連說話的語調(diào)都帶著懶意。

    但在音消的下一刻，一只手伸了過來，摸向她的小腹。

    寬大的手掌隔著絲滑的布料，貼在她微鼓的肚子上。

    曦珠乍然睜大眼，還未反應(yīng)過來，就聽到他的聲音：“看來是真吃飽了。”

    隨即收回手。

    甚至沒說更多的話，只是讓她在飲食這種于人而言，是頭等大事上，習(xí)慣他的介入。

    衛(wèi)陵笑低頭，繼續(xù)吃碗里的蓮花rou餅，她點(diǎn)的菜，沒給她審問他的機(jī)會(huì)。

    等這一頓飯用完，夜幕到來。

    明月在望，繁星閃爍。隔著縱橫的道路，四衢八街，模糊聽到遠(yuǎn)處的聲響。

    七夕佳節(jié)，華燈璀璨，市井熱鬧。

    這是一年里，為數(shù)不多的，男女可以借機(jī)同游的日子。

    沒有坐馬車，兩人走路消食。

    衛(wèi)陵一直牽著曦珠的手，沒有松開。

    他將步子收小，合著她的步伐，緩慢地走在巷陌之間。

    走的路多了，喉嚨發(fā)干口渴。

    到了車水馬龍、人流如川，呈擺販賣各種事物的街道，穿梭人群里，她的目光不由落在冰雪冷圓子的攤子上。

    衛(wèi)陵?duì)恐氖?，走了過去。

    “要一份，少冰?！?/br>
    他怕冰的吃多了，她夜里會(huì)腹痛難受。

    攤子干凈，是一個(gè)頭纏藍(lán)色發(fā)帶的年輕婦人擺的，舀了兩大勺冷圓子，放進(jìn)竹筒里，澆了半勺子的桂花蜂蜜。

    在一旁賣素馨花燈的光亮下，觀那容貌秾麗，卻還未婦人發(fā)髻的姑娘，將冰飲子朝衣著華貴的郎君遞去，真心實(shí)意地，笑瞇瞇贊道：“公子和姑娘瞧著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br>
    一句話，給出了整一兩銀子。

    曦珠用木勺舀吃沁涼的圓子，便覺得這恐怕是她吃過最貴的圓子了。

    吃了小半，她就再吃不下。

    今晚吃的東西實(shí)在多了些。

    衛(wèi)陵便接過去，低頭吃起剩下的。

    “哎！”

    曦珠訝然地要去奪。

    “怎么了？”

    他疑惑問道。

    也在用不解的眼神望她，似乎此種行為，再正常不過。

    “你怎么能吃我……吃過的?！?/br>
    曦珠的聲低弱下去。

    衛(wèi)陵笑道：“你不吃了，總不能將剩下的扔掉，這可花了一兩銀子，多貴啊?！?/br>
    他還知道貴，就不要給人那么多銀子，還不要人找回！

    明黃燈輝下，目視他的笑眼，她自己也沒忍住笑。

    他站在人稍少的地，將那罐帶著祝福般的甜膩圓子都吃完了。

    又牽起她的手，繼續(xù)游逛。

    攤子繁多，大半賣糖雕、面塑泥人、酥點(diǎn)果子、掃晴娘、磨合羅、絲花……

    對于他們這樣的高門大戶來說，攤子上所賣的東西，都太過簡陋粗糙。但光聽著熱鬧聲，是能讓人高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