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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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去把糕蒸了吧。” 是他太過著急了,正炒菜的姑姑笑著訓斥道:“衛(wèi)朝,你沒大沒小,在指揮誰做事呢?” 她也跟著彎眸笑了。 “行了,我知道,你快去把rou洗了,好燉上煮湯?!?/br> 他一時默地無言以對。 把那副豬心的下水一同放進盆中,轉(zhuǎn)身端盆往外邊走,去井邊洗rou。 背對廚房,在漸弱的風雪聲中,聆聽來自四方的鞭炮聲。 他低頭,仔細地清洗著豬心和排骨。 除去癡傻的衛(wèi)錦,他、姑姑、衛(wèi)若,在衛(wèi)家倒塌,他們流放至峽州后,并不想過任何的節(jié)日。 每每聽到那些歡樂聲,都沉默地坐在桌上,囫圇地吃過幾口飯,用涼水洗漱后,便睡去了。 第一年的除夕,便是如此。 到了第二年,她說要過節(jié)。 “日子總是要過下去的,節(jié)日也是要過的。過了節(jié),我們才能越來越好?!?/br> 她轉(zhuǎn)頭,笑問衛(wèi)錦。 “阿錦,要不要過除夕,有糖吃哦。” 衛(wèi)錦自然舉起雙手贊成。 “要!娘,我要吃糖!” 從此之后,每至除夕,他們都會一起度過了。逐漸地,也過起端午、中秋、重陽、臘八…… 一起包粽子做香纓帶,一起做咸甜的月團餅,一起佩插茱萸、祭拜先祖…… 苦澀的日子,是需要一些甜去填補的。 衛(wèi)朝望著陶黃粗碗中,微濁的糯米酒時,如此想。 他笑著,與她、與姑姑、與衛(wèi)若,與衛(wèi)錦,都碰了一碗。 五只碗相碰,酒水蕩漾。 而后,各人一飲而盡。 方桌上,擺放了這一年的年夜飯。 門窗之外,是停歇的雪,只余風聲呼嘯。 他們連飲三碗,又夾菜吃飯。 犒勞為了過年忙碌一天,早已饑腸轆轆的五臟廟。 比平日吃飯要慢,說的話愈多。 誰人的臉上,都是笑的。 就像她說過的,日子總會越過越好。 他抬眼,看到她的頰畔,紅云正在爬升。 她又喝了一碗糯米酒。 仿若不知醉意。 舌尖在嘴里繞了繞,甘甜清冽的酒味猶在,他開口道:“三叔母?!?/br> 又遲遲沒有繼續(xù)。 她一雙瑩亮的明眸望向他,笑問道:“怎么了?” 放在膝上的手捏緊。 他垂下眼,道:“少喝些,怕是會醉的?!?/br> “這酒不如何醉人,多喝些無礙?!彼f。 姑姑也笑說。 “喝醉了大不了倒頭就睡,一年,也就只有這一個除夕?!?/br> 話是這般講,但等酒足飯飽。 她卻趴在桌上,好似睡了過去。 碗中還有半數(shù)殘酒。 她的酒量,并不如她口中所言的,從前那般厲害了。 但她并沒有徹底醉過去,搖搖晃晃地站起身,要往另一個屋走。 小院里,除去后來搭建的廚房和茅廁,一共兩個屋。 他與衛(wèi)若住一個,她則與姑姑和衛(wèi)錦擠在另一個。 衛(wèi)錦在茅廁里叫喚地哭:“娘,娘!”,是褲帶子纏住了,扯不開。 衛(wèi)若只得跑回來,叫姑姑進去幫忙。 門外有一只黃狗,搖動尾巴來吠,是請衛(wèi)若去念書信的。 狗是一個老婆婆養(yǎng)的,住的不遠,隔著四戶人家,曾教過三叔母和姑姑許多事。 譬如做酸菜、曬蘿卜干、做腌魚蝦蟹,再是家中的石榴紅了,會專門送過來。 “都會好的,都會好的?!?/br> 老婆婆常與他們說,在聽聞三叔為國戰(zhàn)死北疆的事后。 有時,他從她的門口經(jīng)過,會得到一張剛烙好的熱餅,或是一個饅頭。 “多吃些,才有力氣,和傅總兵把??苴s出我們大燕的疆土?!?/br> 老婆婆笑瞇瞇道。 附近住著的,這般良善的人,還有很多。 兩個月前,老婆婆托人送出的家書,給在外為人做碑謀生的兒子。 在今早終于收到回信,原是送信人落下了,趕送過來。她喜地在夜雪中,叫院外的大黃狗,去把會識字的衛(wèi)家小兒叫來。 衛(wèi)若去給老婆婆看信了。 衛(wèi)朝回神,見身邊的人搖晃身子,險些摔了,他忙攙扶住她的手臂。 她的手很瘦,恍若只剩一根骨頭。 “你說不會醉,如今醉了嗎?” 比他們在桌的其他人,喝的都多。 他扶她出門,朝另個屋,慢走過去。 “真的,我以前喝……這么多時,都不會醉。興許……興許是太久沒喝了,才會有一點點醉?!?/br> “上回醉,還是和你……你三叔喝酒呢。他一個人喝悶酒,連飯都……不肯吃。” 兩個屋比鄰,她很快跨入昏暗中。 還在斷斷續(xù)續(xù)地說著,直至他點燈時,她脫出他的手,挪躺到床上。 “他那個人,難哄得很。” 他驀地僵硬住。 她側(cè)枕在床,單手墊在臉腮下,望著挑燈的他,忽而輕聲道:“你和你三叔,側(cè)臉很有些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