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在被阻攔時(shí)，那鋒利的刀刃在紛亂錯(cuò)雜的爭搶中, 砍中了那半臂的緋紅。

    登時(shí)鮮血直涌，濺跳在了隨從提著的風(fēng)燈上。

    “大人！”

    燈籠墜地, 火光熄滅。

    幾個(gè)隨從小廝，在慌亂之中，趕緊去將被驚嚇傻住的婦人拿下！

    “快去叫大夫！快！”

    誰的大聲，響徹在未明的天光中。

    ……

    “爹，這個(gè)變法是一定要做的嗎？”

    許澄望著坐在椅子上，右手臂膀上纏著紗布、臉色蒼白的父親，不明白地問道。

    女子也要讀書明理，和男子一樣。

    這是父親曾對她說過的。

    盡管母親常說能認(rèn)識(shí)些字就可以了，再學(xué)些繡花和管家。這才是身為一個(gè)女子，最應(yīng)該學(xué)的。

    但父親仍然阻擾，還與母親起了幾回爭執(zhí)，終讓她和弟弟一起學(xué)習(xí)那些四書五經(jīng)。

    她也很喜歡那些書中的道理。

    她隱約知道，父親是因那個(gè)變法而不能去救伯父的。

    變法，真的很重要嗎？

    她看到了父親的沉默。

    在許澄的記憶里，父親總是忙碌，很少在家中。

    回家常是深更半夜，她極少見到他。

    但只要父親有空休沐，總會(huì)抽上半日的空暇，來檢查她和弟弟的功課，解答他們疑惑的地方。

    另外的半日，父親便待在這個(gè)地方，他自己的書房看書歇息。

    從三年前開始，比與他們在一起的時(shí)間，還要少的去陪母親。

    母親，也不愿意和父親說話。

    同樣是因變法，父親沒有救舅舅。

    悶悶中，許澄聽到了父親的回答。

    “這是我讀書做官的初衷?！?/br>
    許執(zhí)看著他的女兒，這樣說。

    兩個(gè)孩子里，女兒最為聰慧。

    許澄有些愁悶地低下頭，小聲道：“可是爹，娘好久都不和你說話了，伯母還拿刀傷你……外面，也有人在罵你。”

    也有罵她和弟弟的，是那些官員的孩子。

    許執(zhí)沉默下來，須臾沒有說話。

    過了好一會(huì)，他看著面前的一雙兒女，和藹地摸摸兩人的頭，開口道：“快晌午了，去陪你們的母親吃飯吧，然后去上課，先生還等著你們?！?/br>
    他們起床后，還不及去上課，便聽聞他受傷，擔(dān)憂過來看望。

    許循拉住父親的左手，輕輕晃了晃。

    眼巴巴道：“爹，和我們一道去吃午膳吧?！?/br>
    很久了，父親沒有和他們、和母親一道用膳了。

    但他的手被松開。

    他聽到父親依舊溫和的聲音。

    “你們先去吧，我一會(huì)要喝藥了?！?/br>
    春日的晌午里，許執(zhí)透過半開的窗子，望著兒女一同出了門。

    目光恍然，不由落在書房外的那棵丁香樹上，燦爛春光中，已經(jīng)顯出淡紫的顏色，綴了滿樹。

    ……

    藥是妻子端來的。

    她并沒有想到自己的丈夫會(huì)大義滅親，沒有幫助他的兄長。

    奇怪地，再想到自己的哥哥，似乎心里并不是那么難受了。

    她將藥端到桌案上時(shí)，看到她的丈夫，即便手臂受傷，還在翻看那些她不懂的案子。

    半點(diǎn)都不能停歇。

    心中涌出心疼來。

    今早的她尚且在沉睡，并不知府門的動(dòng)亂。

    是丈夫派人把消息都攔截住了。

    她知道，這是為了那個(gè)不知事理的嫂子著想。

    但同樣的，也沒有讓她知道。

    她醒來后，怔然得知消息，一直在猶豫要不要來看他。

    他一定又回到了他的書房，一個(gè)人待在那里。

    孩子回去她那邊后，告訴她，父親并不來用膳。

    她終于還是決定自己來了。

    迎著丈夫抬頭的視線，關(guān)切道：“既是傷了手，就好好歇吧，別影響了痊愈。”

    她的丈夫還拿著那本案卷，看向熱騰騰的藥湯，而后道：“多謝你送藥過來?！?/br>
    何時(shí)起這般客氣了。

    她眼中不免酸澀，問起了正經(jīng)的事：該如何處置嫂子和侄子。

    是不能再養(yǎng)在家里。

    “給些銀錢，把人送走吧?！?/br>
    她提議道。

    她的丈夫說：“我會(huì)送他們離開，你不用cao心。”

    他的眼睛垂下，俯看那些密密麻麻的字。

    直至她忍耐不住地喚了他的字。

    “微明?！?/br>
    她柔軟了嗓音，道：“今晚回房睡吧，書房的榻又小又硬，不合適養(yǎng)傷。”

    說這句話時(shí)，她望向屏風(fēng)后邊，露出的矮榻一角。

    上面疊放著整齊的被子，那只黑貓正團(tuán)窩在旁邊睡覺。

    窗外映入兩三枝的紫丁香花苞，正是一派靜謐之景。

    “不用，我睡慣了的?！?/br>
    她的目光倏然收回，落向她的丈夫。

    他對她溫和地說：“我有事要忙，你先走吧?！?/br>
    已是二品的大官，上了年紀(jì)，但他愈發(fā)儒雅，從不在家中擺架子。

    縱使要求人，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