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畔聽打火石一響，拿著木柴的粗奴點(diǎn)上柴火，火光在黑暗之中浮現(xiàn)，終有女奴無法忍受，邊哭邊痛罵出聲，“瘋子！我不要！我不要死！求你了！求你了！我家中還有親人在等我！求求您了！”

    她想要下跪磕頭。

    卻都因被麻繩捆縛，毫無機(jī)會(huì)。

    眾人的哀求痛哭擠在一處，拿著火把的粗奴站在一邊，火光映上豐充的臉，他溝壑縱橫的一張臉龐上顯露出好似面具節(jié)節(jié)裂碎的神情，無聲的到明玉川身側(cè)，跪下來，寫了張紙條雙手遞到明玉川的面前。

    “什么？”

    明玉川放下了手中在吃著的甜羹，他垂眼拿了紙條，瞧清楚了上頭的字跡，眉眼間卻是露出幾分笑意。

    “豐充，”明玉川將紙條攥了，隨手扔桌上，“你是怎么了？也敢插手我的事情了?！?/br>
    豐充的額頭磕在地上，眼睛一點(diǎn)點(diǎn)閉起來，卻沒有走。

    明玉川煩了。

    “孤只是想要那些多余的奴隸消失罷了，”他不耐煩起來，連自稱都忘了，抬腳就踹了一下豐充的肩膀，“滾開！少在我的面前發(fā)你的失心瘋，我想如何便如何！”

    豐充跪趴在地上，拿著筆，在上空遲疑許久，才繼續(xù)寫。

    ——這些奴隨們，年歲尚小，還望殿下開恩，送他們出去便是了。

    他跟在明玉川身側(cè)最久。

    幾乎是看著他長(zhǎng)大，最知曉他的脾氣秉性。

    十二殿下最厭惡他人忤逆，且因其性格極為敏感的緣故，便是有奴隨從前僅僅只是因活計(jì)辛苦，在十二殿下的身側(cè)嘆出口氣，都會(huì)被十二殿下拖出去實(shí)刑。

    后來經(jīng)歷變故，更是性格越發(fā)敏感多疑。

    但豐充，卻越發(fā)無法眼睜睜看著他人在自己的眼前受傷亦或死去。

    他從前在皇城之中，只守在十二殿下一人身側(cè)便足夠，十二殿下身體雖不好，卻也一直尚算無災(zāi)。

    才導(dǎo)致后來的變故，令豐充難以承受。

    他太老了。

    也注定無法守在十二殿下身側(cè)太久。

    只期盼十二殿下未來身體康健，能留在金云臺(tái)內(nèi)，平安到老死，他豐充九泉之下也瞑目。

    莫要，再造如此龐大的殺孽。

    明玉川直接將紙攥成團(tuán)，砸到豐充的頭上。

    他最恨他人忤逆，豐充對(duì)他百依百順，才更令他氣怒，手中的甜羹也砸到了豐充的身上，“燒?！?/br>
    僅此一字，舉著火把的粗奴們便上前。

    “不要！阿兄！我不想死——！”

    栗奴與眾人看著越發(fā)逼近的火把，他嘴因恐懼無法閉合，慘叫不止，拼命地?fù)u著頭，“求求您了！殿下！求求您了！”

    “殿下！”

    火光映上尋奴嚇到面色慘白的臉，他卻抬頭，拼了命的提高音量，嚎到臉泛起紅，“您如何處置我們都不要緊！”

    “你瘋了！”

    眾人聽到尋奴的話，生怕這一切成了既定的事實(shí)，四下甚至靜謐片晌，栗奴都恨他恨得沒有辦法，“你這瘋——”

    卻聽火把燒到底下木堆。

    燙熱一下猛躥而上。

    眾人一時(shí)之間都尖叫起來。

    “只是如此行事！恐怕會(huì)引得金云臺(tái)走水！屆時(shí)，住著人的殿宇都會(huì)毀于一旦！”

    火光逐漸爬上來。

    豐充也聽到了那年輕奴隨的話，他愣愣，轉(zhuǎn)過頭，見明玉川毫無所覺的樣子，便知道他沒有聽到。

    那年輕奴隨，他有些印象，名字，好像叫做尋奴。

    孟娘時(shí)?？滟潓づ敾?。

    這話，暗指的人，不是住在偏殿的綠奴，還能是誰。

    但這真的行嗎……

    殿下連他自己的命，其實(shí)都并不看重。

    豐充卻沒有猶豫，下意識(shí)拿了紙張去寫。

    “你徹底活膩了。”

    他聲音越發(fā)陰冷，坐起身拖著殘缺的右腳，一步一步走到豐充的面前。

    卻見豐充極快的將沒有寫完的紙張下意識(shí)遞到了明玉川的眼前。

    “殿下！”豐充從未如此大聲的說過話，他舉著他習(xí)慣性低頭寫了半張的紙張，額間沁滿濕汗，大聲道，“您如此行事！若是一個(gè)不小心，恐怕會(huì)引得金云臺(tái)走水！屆時(shí)，住著人的殿宇都將毀于一旦！”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奴知曉，您最厭惡佛道兩門玄幻之學(xué)，不信因果報(bào)應(yīng)，但若世間便切實(shí)存在呢？”

    豐充喊的臉都泛起紅熱來。

    “若殿下因今夜處置了他們，受了這因果報(bào)應(yīng)……”他抬頭，鮮少，竟敢直視明玉川的眼睛，“偏殿離此地，鏈接的可是一片回廊啊，十二殿下。”

    “停下……”

    明玉川愣愣站著，他眼眶一點(diǎn)點(diǎn)瞪大，注視著外頭越發(fā)兇烈的熊熊烈火，兇猛的火光映上他的面容，他指尖發(fā)顫，緊攥住心口前的衣料，“停下！滅火！快！”

    *

    水撲上木柴。

    四下只余黑煙繚繞，白雪自天上宛若撕碎的紙片一般，片片碎落而下。

    豐充送完那些奴隨出去，再回來時(shí)，便見明玉川站在火堆前，粗奴跪了一地，他垂頭站在雪夜里，墨發(fā)落了滿身，手中拿著一個(gè)空了的木桶。

    地上滿是濕水，又與白雪混雜，濕冷了一地。

    今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