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3節(j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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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庭芝高捧岳家軍三代目孟珙的牌位,姜才手持老帥余玠留下的衣冠,蘇劉義、蘇景瞻父子,懷抱著叔祖蘇師旦、祖父、二祖等人的畫像。 張世杰獨樹一幟,手中沒有拿任何祭祀之物。 而是分別提溜著被綁成了死狗,只有進(jìn)氣沒有出氣的董文炳、范文虎二人,兩個蒙元政權(quán)中最大的漢jian,準(zhǔn)備等會殺他們祭旗,以慰英魂。 眾人看見了忽必烈,紛紛露出了仇恨的神色,但因為入城要緊,誰都沒有停下步伐,就這樣一路遠(yuǎn)去。 忽必烈心如鐵石,絲毫沒有被這一幕所觸動,反而無比剛強(qiáng)地挺直了腰板,像是草原上彎弓射雕的一支利箭。 眼見大軍已然進(jìn)入城中,岳飛終于放開了對他的鉗制。 他一能夠開口,立即殊為不屑地說:“不過是昔日朕手底下的殘兵敗將而已,沒什么值得一提?!?/br> 前方,李庭芝聽到這話,登時勃然大怒:“殘兵敗將?!” 他高高舉起了老師孟珙的牌位,聲音一字一句,淬滿了欲置人于死地的殺機(jī):“當(dāng)年你偽元政權(quán)被孟師屢次擊敗,攆到北方,打成死狗,望風(fēng)而逃數(shù)百里的時候,你怎么不說「殘兵敗將」?” 他又指了指身邊的余玠衣冠:“當(dāng)年余玠鎮(zhèn)守四川,構(gòu)壘守蜀,蒙哥在釣魚城下折鞭暴亡。要沒有這件事,你忽必烈豈能成功上位,指不定尸骨爛在了什么地方。那時,你怎么不說「殘兵敗將」?” “當(dāng)年彭大雅修筑重慶城防,你偽元十萬雄兵竟不得前進(jìn)一步,只能仰頭興嘆高城難翻,關(guān)山難越,最后不得不使出反間計才將人除掉,你怎么不說「殘兵敗將」?” “什么技不如人,在道理上卻沒有高下之分,不過是欺軟怕硬的東西!” “你以為萬民大會是來審判你的?錯了,我們是代表四十年間所有被你害死的無辜冤魂,找你復(fù)仇來了!” “無恥狗賊,你屠城滅地,倒行逆施,讓我中土大好河山遍布腥膻。縱天地雖大,已無你一寸容身之地,萬民誰不想飲你之血,啖你之rou,將你寸桀凌遲,片片化為灰飛!” 李庭芝言詞鋒利,劈頭蓋臉罵了一通,心中只覺得痛快極了,但猛然一驚。 糟糕…… 一時間嘴快沒繃住,師祖還在旁邊,他一下搞這么兇,不會降低在師祖心中的好感度吧。 李庭芝頓時蔫了,惴惴不安地看向岳飛,身上完全看不到半點方才罵人的精氣神。 岳飛抬手拍了拍他的肩,當(dāng)作安撫,轉(zhuǎn)頭看向忽必烈時,眸底已蘊(yùn)了一層深深的寒意。 他冷然說:“改朝換代是尋常事,亡國滅種卻不是?!?/br> “我岳家軍所過之處秋毫無犯,所平之城百姓皆安,你只圖攻城略地的一時之快,卻不愿承擔(dān)將城池納入羽下管轄治理的職責(zé),百業(yè)相積,終有果報?!?/br> 忽必烈動了動唇,本想說些什么“敗者的命運(yùn)本就不由自己支配”之類的話,但轉(zhuǎn)瞬想到,自己也是失敗者,岳飛如何處置他都不為過。 岳飛將一張紙擲在忽必烈面前,上面密密麻麻地寫著蒙古軍隊這些年的屠城殺人惡行。 絳州之屠,成吉思汗大將木華黎屠盡晉安府。 洋州之屠,三萬騎入大散關(guān),屠滅洋州滿城盡赤。 靜江之屠,投降之后,阿里海牙害怕當(dāng)?shù)匕傩张褋y,將滿城百姓盡數(shù)坑殺。 甚至還有一些從前不屬于大宋疆域內(nèi),但同樣遭到了蒙古軍隊屠戮的地方,比如北方的禿里思哥,因為這里現(xiàn)在已經(jīng)被岳飛打下來了,一筆筆血賬自然都要記上。 最后面,寫的是近期因為元廷內(nèi)部動亂,軍隊火并,慘死的無數(shù)忠良和百姓。 忽必烈看著紙張,一時啞然。 他鐵石心腸,本不至于為一張紙上的記載而震動,可他這時抬眼掃了掃滿城的蒙古勛貴,和他從前的臣子屬下們。 每一個,看他的眼神都充滿了厭惡和忌憚,早已不視他為君,就連當(dāng)年發(fā)誓要隨他走到最后的察必皇后也是如此,神色冷漠,視若無睹。 這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 哦,原來是從他開始排除異己,對察必皇后見死不救,甚至間接讓太子真金幽憤而死啊。 忽必烈恍然意識到,自己這一生,原來真是一個無比失敗的皇帝。 “我和你不一樣”,岳飛淡淡地說,“你欠天下人的血債,只有向天下人償還,我不會因為一己私怨就處置你?!?/br> “岳家軍不是打敗你的匕首,是刺向你的審判之劍?!?/br> …… 宋軍入城后的第二日,帶著無數(shù)的棺木、牌位、衣冠遺物,舉行了祭天儀式。 岳飛手持樽酒,朗聲誦讀辭文,面向南方,遙祭劉裕的初寧陵。 自察必皇后、丞相安童以下,一干蒙元宗室、高官大臣,俱在高臺下拜倒,作臣服之態(tài),行臣子之禮,再三叩首。 察必皇后還獻(xiàn)上了大元玉璽和帝王印策,這一日,象征著大元政權(quán)的旗幟永遠(yuǎn)墜落,一個大一統(tǒng)的新時代即將開始。 岳飛念完了祭文的最后一個字,萬里丹宵垂日,無盡的烈日華光剎那間破云而來,照徹在天地間,一片煌煌朗照,天清地凈。 劉宋自此,四海歸一。 許多人沐浴著燦爛的朝陽,都止不住地悲從中來,淚流滿面,一聲聲地告訴身邊的那些棺木靈柩,你們看見了嗎,這陽光太刺眼了。 終于有了這一日,從今往后,所有的漢人都能挺直脊梁,重新行走在陽光下。 視頻那端,劉裕看著這一幕,看著岳飛獨立在高臺上的身影,只覺得心緒沸騰。 進(jìn)入副本的十年間,岳飛完成了一件又一件絕無可能的奇跡,從無到有,一點點建造起了一個輝煌似錦的帝國。 那是他的帝國,也是……孤的帝國。 劉裕默默地想著,世間怎么會有岳鵬舉這樣的人呢。 所謂的國士無雙、冠絕當(dāng)世、古來英杰……似乎所有一切美好的詞匯,那些用來描述將星與名臣的概念,都不足以用來形容他。 世間再也不會有岳鵬舉這樣的人了。 他是孤一生只有一次的幸甚至哉。 那日在時空長河中垂釣起南宋位面,大約就是孤此生中做得最正確,當(dāng)然也是最幸運(yùn)的一件事。 此刻,劉裕深感與有榮焉,卻又遺憾于自己這一路并不在場,不能和岳飛并肩作戰(zhàn)。 好在來日方長,還有很多路可以一起走呢。 劉裕思索了一通,當(dāng)即決定回頭……給劉阿斗和諸葛丞相修一修祠堂,旺一旺香火。 宋祖陛下自有一套邏輯,如果不是他魂穿成了阿斗,完成了季漢北伐,他就不會獲得跨位面垂釣的機(jī)會,自然也就不能遇見岳飛了。 必須得好好感謝一下! 總覺得有哪里不對的丞相/阿斗:“……” 啊這,我們該感到榮幸嗎?! 祭天完畢,也完成了政權(quán)正式交接的儀式之后,宋人們頓時解決了一樁大心事,開始大開慶功宴。 社交恐怖分子蘇景瞻,抱著兩壇酒,從東頭溜到西營,見到誰都能拉呱一通,主打的就是一個放飛自我。 和他一樣歡欣鼓舞、狂歌痛飲的人還有很多,十年血戰(zhàn),終于勝利了,從此我們就是天下的主人,開心一下怎么了! 主慶功宴上,眾人提前很久就開始到處尋找岳飛,讓他坐最主桌,卻怎么都找不到人,只好去問岳家軍四代目李庭芝。 李庭芝也同樣迷惑不解,過了好一會,猛然想起一事,嘆了口氣:“師祖明天就會回來的?!?/br> 眾人再問,他只是搖頭不答,反而自己也不去慶功了,只是在府邸中,看著恩師孟珙的牌位怔怔出神。 就這般呆坐了許久,李庭芝忽然一骨碌爬起來,翻箱倒柜,找了一個空白靈位,準(zhǔn)備再刻一個。 “忠毅公畢再遇之位?!?/br> 他知道自己到底忘記了什么。 元朝大都,曾經(jīng)也是金人的中都燕京。 這是當(dāng)年的岳家軍——是紹興年間岳飛親手訓(xùn)練出來的第一支岳家軍,而不是他麾下這種半途上路的岳家軍。 曾無數(shù)次浴血奮戰(zhàn),想要打進(jìn)此處,收復(fù)中原,卻終究未能如愿以償?shù)牡胤健?/br> 那一批渡江以后最早的戰(zhàn)士,或戰(zhàn)死沙場,捐身埋骨,或屈饞廟堂,含冤歸去,或被迫歸田,郁郁而終,或漸次凋零,埋葬在歲月中。 當(dāng)時的他們,也曾在黃河之岸,北望中都千萬里,如見不可逾越的關(guān)山。 但他們的心中并無畏懼,只有欲拔劍對天一戰(zhàn)的萬般豪情,直到最后戰(zhàn)友接連倒下,金兵連年侵邊,卻是舉世茫茫唯剩我,獨自飄零于塵海煙光,不復(fù)戎裝。 李庭芝恨不得痛打自己幾下,他怎么就不記得要帶上這些前輩的靈位一起進(jìn)入大都呢,這才過去了一百年啊,人們就只記得抗元,不怎么記得抗金了。 誰都可以忘,只有他作為岳家軍的四代目,最不應(yīng)該遺忘。 李庭芝找出了一大堆空白牌位,準(zhǔn)備挑燈戰(zhàn)夜,補(bǔ)刻一下岳家軍一代、二代的前輩。 當(dāng)然,他也知道,這世間有一個人無論何時,行于何地,絕不會遺忘他們。 那就是師祖。 夜色深沉,凄涼的月影如春絮緩緩飄落,嵯峨的濃霧環(huán)合,籠罩了長廊盡頭。 岳飛坐在庭中,鋪開紙筆,獨對一盞風(fēng)中飄搖的孤燈,一筆一畫地記錄著那些名字,那些當(dāng)年岳家軍中,死沙場,死廟堂,死幽獄,或馬革裹尸,或焚身成灰,或尸骨無存的那些名字。 一生抗金,出生入死,終究未見到大軍打入金朝中都的那一天。 “岳云、張憲、王貴、梁興、牛皋、王經(jīng)、董先……” 每寫一個名字,眼前都依稀有畫面浮現(xiàn),那是往昔相處的一幕幕,他與這些逝去的人,他的孩子、友人、戰(zhàn)友與同袍。 岳飛想到了那些歲月,唇角似乎泛起了一絲渺遠(yuǎn)的笑意,落筆也不再布滿了血與火,而是逐漸變得溫和起來,像是添筆潤入了層云深處,一絲輕細(xì)緩緩滲出的月光。 在這個位面,與你們經(jīng)歷過這段人生的不是我。 可我,亦是久別歸來人。 視頻那頭,劉裕將鏡頭聚焦在紙上,尚且還活著的岳云等人都湊過來看,各自淚眼朦朧。 岳飛寫完了自己的將領(lǐng),又寫了幾百個熟悉的戰(zhàn)士姓名,岳家軍巔峰時逾十萬之眾,他當(dāng)然不可能清晰地記得每一個人。 劉裕為了配合他,和劉穆之等人一道加班加點,連夜從各種記載書冊、奏折報表中找出了若干岳家軍戰(zhàn)士的姓名,拼拼湊湊,告訴了岳飛。 第二日,晨光熹微,天將破曉的時候,岳飛終于將綿延數(shù)百張紙的名字寫完,一張接一張,投入烈火中。 青煙裊裊升起,垂直地飄到天上,被陽光照耀著直沖云霄,仿佛要將這條音訊帶給九天之上的靈魂。 他輕聲說:“賊已平,虜已滅,王師已定中原,你們可以安息了?!?/br> …… 忽必烈即將在全天下面前,進(jìn)行公開審判的消息,如風(fēng)一般傳遍了四面八方。 聽到消息的人,無不瞠目結(jié)舌。 這什么cao作,我們真沒見過! 自古以來,天子便是天日之表,皇極位正,至高無上,現(xiàn)在百姓們不僅要以下犯上,以卑僭尊,居然還可以進(jìn)行審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