擾
師清為什么要關(guān)上那張門?理由誰也不知道。 她和師意的爭吵并未持續(xù)多久,因等師意的話剛落,手術(shù)室的門被打開了,滿川腦袋裹著紗布被人推了出來,我們忙迎了過去,卻見他還是昏迷著。 “醫(yī)生,我兒子怎么樣了?沒事吧?!睅熐蹇粗鴿M川這個樣子,忙問道。 “你兒子沒事,明天晚上應(yīng)該就會醒了,放心?!?/br> 雖然醫(yī)生一直說沒事,但當(dāng)真正看到梁林昏迷在病床上,看著卻還是令人擔(dān)心。 將滿川送進(jìn)病房,師清回去準(zhǔn)備了些住院的東西送了過來,等一切忙完已是到了深夜。因為師清明天和滿秀東明天大早上還有工作推不掉,見滿川情況穩(wěn)定下來,便留我晚上照顧梁林。師譚也打來了電話要過來,滿秀東卻知她咋呼的性格怕她吵到滿川休息也便回絕了。 “姨夫,我也想留下來。”走的時候,師意突然想和我一同照顧滿川。其實滿秀東起先并不同意,因她剛遇到這樣的事最好是回家先好好休息,但師意卻執(zhí)意留下來,無奈便只能點(diǎn)頭同意了。 晚上我和師意決定兩人輪流休息。 “你先在陪床上先好好休息一晚上,別逞強(qiáng)。”我拍了拍床示意師清躺下。師意抬眼望了我一眼,似有話想說,卻還是沒有開口,只聽話地躺上了床。 見她乖乖躺上床,便抬了把椅子坐在滿川身邊陪著。這一晚過得漫長無比,過了好久才見天邊漸泛起魚肚白,這一晚才算過去,我沒睡,也知師意這一晚也是未眠。 我想了一晚上之前的事,望著漸起的晨曦,知道無論如何,我都欠師意一個道歉。 “意寶,對不起?!蔽冶硨χ?,屋里漸起一層淡藍(lán)的光暈,“替我也替你大姨。” 雖然那時7歲的我并不知道那些事意味著什么,但那段記憶卻始終存在著,伴隨著我的長大,那是什么意思,如若說我不知道,那未免也太可笑了。只是,我從不愿去深想,權(quán)當(dāng)自己糊涂。 我背后灼熱,當(dāng)去深剖自己時,才覺自己陌生。 “姐,都過去了?!焙冒胩?,師意才悶悶地開口,“我想了很久,其實我不該對大姨說那些話的。這些年大姨對我的好,我都知道。何況滿川因為我受傷是事實,她遷怒我也是應(yīng)該的......我當(dāng)時不說,只是太害怕了......我害怕滿川要是因為我死掉了......我該怎么辦啊......” 她說著說著,便哽咽起來。 我起身,來到她的床邊,摸了摸她的額頭,輕聲安慰道:“我都知道......你看滿川不是躺在這好好的嗎?你不要太擔(dān)心了,只是當(dāng)時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是王智勇干的......就是上次你看到的那個男生......” 聽到這個名字,心下一怔,王智勇?那個被孤立的王智勇? 師意說是王智勇拿著他偷拍的她與段海在一起的照片做威脅讓她晚上來東湖公園見一面,她不敢喊段海,一個人又害怕就和滿川說了,滿川便陪她一起過去??蓻]想到了東湖公園見到王智勇,才發(fā)現(xiàn)他并沒有什么照片。師意很生氣與他便起了爭執(zhí),倆人越吵越兇,王智勇在激動之下拿出了自己準(zhǔn)備好的木棒攻擊師意,卻誤把滿川打暈了。王智勇見打錯了人,也嚇得丟了棍子跑掉了。 師意說完,我卻怎么也不敢相信,那樣一個憨厚老師的人會做出這樣的事。然而滿川就昏迷地躺在這邊,由不得我不信。 第二天一大早,師譚便拿來了一堆水果來了醫(yī)院。 一進(jìn)醫(yī)院門,看到坐在滿川床邊的師意,忙丟下水果將師意拉了起來,從上到下仔仔細(xì)細(xì)檢查了個遍,確認(rèn)沒有任何損傷才將人一把擁住,道:“你真的把我嚇?biāo)懒耍∧阏f你大晚上去那邊干嘛!現(xiàn)在這世道什么人都有你不知道嘛?!” “小姨?!蔽覐乃幏磕昧怂幾吡诉M(jìn)來,遠(yuǎn)遠(yuǎn)便聽見小姨在病房里大呼小叫的,低聲喚了聲她,又添了句,“小川還沒醒呢?!?/br> 小姨一聽才賠笑道:“你看我!就是太擔(dān)心了,小川沒事吧?”說罷才去看躺在病床上的滿川。 “醫(yī)生說問題不大,看看今天能醒來嗎?!?/br> “哎!就怪我家?guī)熞猓瑑糇屓薱ao心。”說著又拎起保溫杯道,“你倆沒吃早餐吧?我一大早煮了點(diǎn)粥,還帶了點(diǎn)咸菜你倆吃點(diǎn)?!?/br> 幾人便圍在病床周邊吃起了早餐,剛吃完師清便來了電話,說今天早上襲擊滿川的人就找到了,是他母親帶著他來警局自首的。對于這樣的結(jié)果我并不意外,我腦海里又想起了那晚的場景和那張被陽光侵蝕的臉。 “我現(xiàn)在和你爸正趕去派出所,師意在你邊上是吧?你讓你小姨接她也一起來東湖派出所,滿川就交給你好好照顧了?!?/br> 我和師意說讓她去東湖派出所,她便瞬間緊張了起來,見此,我握了握她的手,讓她勇敢些。 “既然發(fā)生了這樣的事,無論怎么樣,這件事都瞞不住,那還不如自己主動開口更體面?!?/br> 等小姨帶走師意,病房里終于只留下了我一個人。我深吸一口氣,這才敢坐在病床前真正去瞧滿川。他靜靜地躺著好似睡著了一般,他這樣平靜而安詳?shù)拿纨嫼彤?dāng)初奶奶昏迷時一模一樣,我心又陡然揪了起來,如果他和奶奶一樣再也醒不過來該怎么辦? 我心跳動,再不敢去假設(shè)。 清晨太陽已高升,病房外種了一排香樟樹。已快到六月,香樟樹今年抽出新葉層迭老葉,清晨的光便透過這層層迭迭的嫩綠和暗翠撒在了滿川的臉上,清風(fēng)吹拂樹葉,清亮的光斑就在他臉上輕輕浮動著,只一晚他已長出了青色的胡茬,我伸手輕撫上去,短硬的胡茬刺刺撓撓地扎著我的指腹,一點(diǎn)點(diǎn)擾著我的心......風(fēng)此時又來了,窸窸窣窣的葉片響著,帶過來樟樹花清甘微澀的香味,無數(shù)細(xì)小的黃花只在這微風(fēng)下便簌簌而下,再窗往窗臺望去,上面早落了一層香樟花。 春天就這樣悄無聲息地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