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今日還要去大伯二伯家，明兒才能到鎮(zhèn)上賣銀錢。

    姚沐兒略微遺憾地嘆口氣，起身去柴房抓了把干稻草，見兩小只聳動著三掰嘴嚼得開心，面上露出一抹笑意。

    “娘，我跟夫君去大伯家了?！?/br>
    “哎，去吧?！?/br>
    與沈氏說了聲，夫夫二人便出門去了沈老大家。

    沈家小院在村尾，往后走不到三里路便是后山，沈老大與沈老二家都在村西頭，三家離得遠(yuǎn)，路也有好幾條，夫夫倆抄小路過去，正好跟氣勢洶洶找上門的沈老二媳婦錯(cuò)過。

    “二嬸兒，要不咱先回去，等娘從鎮(zhèn)上回來再說?！毖鄢蛑斓饺龐饍杭遥蛟绿m忽而打起退堂鼓。

    今兒一早娘去鎮(zhèn)上，爹出去串門子，二弟妹她娘染病臥床，一家四口早早便回了姚家村，家中只剩他們大房跟小姑在。

    二嬸兒來家便說今兒要去三嬸兒家要債，娘答應(yīng)了一起去，可娘不在家，二嬸兒便讓他們二房跟著，當(dāng)家的怕季青堂弟不敢來，將她推了出來，還給她出主意，三嬸兒若是不還錢就坐院子里哭鬧，讓街坊四鄰評評理。

    可她越想越覺得不對，娘若是應(yīng)下，依著二嬸兒性子說什么也會等娘回來，咋可能領(lǐng)她一個(gè)在家說不上話的去三嬸兒家要債。

    沈月蘭直覺自己被誆了，但這會兒想走卻是走不成了。

    “走啥，這都到了?！鄙蛩啬镒е蛟绿m胳膊，叩響沈家院門，“侄媳婦兒脊背挺直些，咱是來要債的，欠債還錢天經(jīng)地義，就是說破天也是咱有理?！?/br>
    “誰啊？”

    沈家小院內(nèi)，沈秀梅放下針線筐問。

    “弟妹，是我。”

    二嫂？

    沈秀梅起身開了門。

    “季山家的也來了?！?/br>
    她笑著將人迎進(jìn)屋，想起方才燒的熱水還溫著，去灶房給兩人倒了碗溫水來。

    沈素娘確實(shí)有些口渴，也沒嫌棄不是糖水，端起陶碗正要喝，瞧見那陶碗豁了個(gè)口，碗底也黑乎乎一團(tuán)，頓時(shí)惡心得不行。

    三弟妹從前也是個(gè)要強(qiáng)的，家中雖說不富裕，好歹收拾得干凈利索，如今怎的年紀(jì)越大越懶散，院里雜草成片，鍋碗也不知道仔細(xì)清洗，進(jìn)嘴兒的東西這么糊弄，也不怕得病。

    沈秀梅正與沈月蘭說話，沒瞧見沈素娘嫌棄的嘴臉。

    “月蘭，你爹娘身體還好吧？”

    “挺好的，三嬸兒?！?/br>
    “那便好，你回去跟他們說，等過些日子我精神頭好些，就去家里看他們?！?/br>
    “哎，我回去就跟爹娘說。”

    沈秀梅點(diǎn)頭，這兩年她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大哥大嫂又是送糧又是借銀錢，給家里幫了不少忙，理應(yīng)親自上門道謝。

    “二嫂今兒來可是有事？”

    “是有點(diǎn)兒事要跟弟妹說。”沈素娘撣撣袖子，這方桌上油乎乎，她新做的衣裳都弄臟了，偏還要賠笑臉。

    “季河與香蓮成親也有一年了，肚子一點(diǎn)動靜都沒有，聽村東頭劉老么說寧家村赤腳大夫那有偏方，我尋思抽空幫兩孩子跑一趟?！?/br>
    “這是好事兒啊?！鄙蛐忝访嫔蠏熘Γ又?jǐn)慎道，“那赤腳大夫靠譜不，隔壁趙家村頭些年可有吃死人的，咱可不敢讓孩子胡亂試，萬一吃出個(gè)好歹咋整?！?/br>
    “弟妹這話說得，我還能害自個(gè)兒兒媳婦不成？”沈素娘忍不住翻了個(gè)白眼，見三弟妹說話不中聽，也沒耐心打親情牌了，“季青小子回來有些日子了，弟妹當(dāng)年欠我家的銀錢，該還了吧，家里還等著使銀錢，給香蓮抓藥看病呢?！?/br>
    沈秀梅見她變了態(tài)度，面上笑意淡了幾分。

    “青兒跟沐哥兒已經(jīng)去大嫂二嫂家還錢了，二嫂這會兒回去應(yīng)當(dāng)能撞見?！?/br>
    “弟妹可別想騙我，攏共就那幾百文，何苦撒謊破壞妯娌之間情分呢。”

    沈秀梅臉色不好，“二嫂不信，我也沒法子。”

    “二嬸兒咱回吧?！鄙蛟绿m低聲道。

    “回什么，今兒出了這個(gè)門，日后再想要錢怕是更難。”

    沈素娘說著，哼笑一聲。

    “現(xiàn)在村里誰不知道，你家季青小子這趟回來，可是帶了不少銀錢的，三弟妹一家到鎮(zhèn)上喝酒吃rou，日子過得倒是瀟灑，忘了當(dāng)初我們兩家是怎么幫你家的了？老三當(dāng)年入葬的棺材，還是我家有仁親自去鎮(zhèn)上扛回來的！”

    沈秀梅聞言，臉色越發(fā)差了，剛要開口便被對方截去話頭。

    “弟妹當(dāng)年從我家借走八百六十文，零頭給你抹掉，還八百文就成。”

    沈秀梅氣得身子發(fā)抖，干癟的嘴唇嚅動兩下，顫抖著喉嚨道：“家里值錢的東西都被你跟老二搬空了，光櫥柜跟板車就不止八百文，現(xiàn)如今你哪來的臉面跟我要銀錢？”

    “鎮(zhèn)上地主老爺往外借銀錢，可都是要利錢的，我這錢借出去四五年，跟弟妹收些利錢不過分吧？”

    “沈素娘，你欺人太甚！”

    這頭，姚沐兒跟沈季青去沈老大家還了銀子，沈老二家院門緊鎖，等了半刻鐘仍不見人回，便商量著先回去，明兒再來。

    路上落了小雪，夫夫倆加快腳程，趕在大雪飄起前回到沈家小院。

    “沈素娘，你欺人太甚！”

    剛進(jìn)院，便聽見堂屋內(nèi)傳來沈氏激動的呵斥聲。

    “弟妹這是說的什么話，欠債還錢難道不是應(yīng)該的？”沈素娘從懷里掏出欠條，“三弟當(dāng)年可是按過手印兒畫過押的，弟妹是想賴賬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