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夏站還好。

    北美站更加烏煙瘴氣，致幻藥商家、軍火商、賞金殺手等都被他招攬，成為“商家”入駐。

    他也徹底改變了年輕時候的散漫，每天兢兢業(yè)業(yè)地巡視自己的黑色交易帝國。一個自由散漫的天才，一旦成長起來，那改變注定是驚人的。

    江雪律看到了，對方每天三點一線，公司、家和電腦，他活躍在網(wǎng)絡上，日常是跟賣家溝通，幫用戶維權(quán)，得益于他天才般的頭腦、頂級的黑客技術(shù)和沒有放松警惕的心態(tài)。

    一個孩童成長為少年的八年間，“海洋之路”這個黑暗網(wǎng)絡中的著名黑市，不斷發(fā)展壯大，一直都沒有被警方發(fā)現(xiàn)。

    江雪律跟他“精神共振”時，透過“他”的眼睛，常常一天要回復上百個商家。作為“海洋之路”的管理者，烏鴉手把手掌舵著這商業(yè)帝國，不容許一絲一毫的錯誤，更不允許這航線有任何偏離。

    這樣的心性，令人毛骨悚然。

    警方目瞪口呆，一名暴脾氣的警員聽到這里，忍不住拍桌子：“真的是離譜，有這樣的能力，干什么不好？”

    偏偏去做一些違法的勾當！

    也有人聽不下去了，情不自禁地問道：“難道他就一直那么順？”高學歷的天才，白手起家、親手創(chuàng)業(yè)，日進斗金，甚至一直沒被警方發(fā)現(xiàn)。在場警員反復咀嚼這個烏鴉的生平經(jīng)歷，竟找不出一絲破綻。

    都說人生不如意十有八九，他們一點也沒聽出對方創(chuàng)業(yè)的過程中有什么波折，完全可以用一帆風順來形容！

    “有的?！苯┞稍掍h一轉(zhuǎn)，“他遇到過失敗?！?/br>
    正如，所有成功都有可預見性，那所有失敗也早已埋下伏筆。

    可算聽到失敗了，所有警員洗耳恭聽，拿起鋼筆準備記筆記。

    “他23歲創(chuàng)造海洋之路，隨著他的渠道日益鋪開，來自世界各國的商家不斷入駐這個隱蔽黑市，商品種類逐漸豐富，很快訂單源源不斷，用戶數(shù)也十分活躍。截止25歲那年，他手底下?lián)碛辛顺^五百個供應商，商品種類也超過一萬種，他主要收入來源如同許多貿(mào)易網(wǎng)站一般，從中抽取8%到15%的傭金……”

    “這哪里遇到挫折了？”有人下意識問出聲。

    每一筆都抽取高額傭金，每一天都躺在金錢上，大多數(shù)專案組成員沒能從中聽到任何失敗或者陰影。

    唯有李純，身為一名網(wǎng)絡偵查員，在刑偵支隊技術(shù)科負責電腦技術(shù)和網(wǎng)絡追蹤，他擅長一切與互聯(lián)網(wǎng)相關(guān)的東西。

    這位年輕的技術(shù)員，聽了這些話，腦子里敏銳地浮現(xiàn)了一些朦朦朧朧的影子，片刻后他從椅子上驚跳起來：“我知道了！我知道他的失敗挫折是什么了！”

    所有花團錦簇之下，必有烈火烹油！

    “你聽出什么了？”專案組不少成員吃驚地望向同事。

    李純也不賣關(guān)子，立刻給眾人答疑解惑，“烏鴉一開始的網(wǎng)站服務器恐怕是小體量，小體量的網(wǎng)站承載能力有限，估計連他都沒想到，這黑色網(wǎng)絡交易集市會如此大獲成功……”

    無數(shù)人對黑暗趨之如鶩，如同飛蛾撲火般涌來，對他而言，這是一件好事，也是一件壞事。

    天才不是失誤了，他只是錯誤估計了時間。

    正如一艘載重量狹小的客輪，在游客不多時，能平穩(wěn)行駛在黑暗世界中波濤洶涌的海浪之上，可當“游客”暴增時，危機已經(jīng)悄然浮現(xiàn)。

    換言之，網(wǎng)站服務器不行，即將崩潰了！

    如果再不行動，崩潰只在一瞬間！

    江雪律點了點頭：“李純警官說得沒錯，同時還有買賣雙方的糾紛，他抽取的傭金最多高達15%，這令許多人不滿。”

    相當于駱榮雇傭殺手，假設一單支付了100萬，如果沒有傭金，那名金牌殺手可以得到100萬，結(jié)果因為高額傭金，只能到手85萬。

    一名警員舍身入地想了想，“如果是我，我會繞過平臺，跟買家私下聯(lián)系?？墒沁@種行為落在烏鴉眼里，恐怕……”這名警員沒有再說了，他手中那只鋼筆在白紙上點了點。

    剩下的話，所有聰明人都明白。

    “烏鴉”是一個睚眥必報、眼里容不下沙子的人，這種繞過他私底下偷偷交易的行為無異于一場背叛！

    天才最痛恨背叛。

    更別提，買賣雙方私下聯(lián)系，他們的身份信息就不受黑暗匿名技術(shù)的保護，遲早有暴露的一天，一旦警方發(fā)現(xiàn)了，遲早會牽連到他。

    類似于這些人在偷偷放火，這把火遲早會燒到他身上，掌控欲極強的他，怎么可能會允許出現(xiàn)這種隱患呢？

    “那他接下來做了什么？”所有人的好奇心都被吊起來了，畢竟危機和背叛已經(jīng)嶄露頭角，對方一定會做出改變，這種預兆顯而易見。

    聯(lián)系到他未來更進一步的成功，眾人心底都浮現(xiàn)許多猜測。

    “各位警官，想知道他做了什么，看這個網(wǎng)站就知道了。”少年搬過李東的電腦，展示給所有光明警察一個琳瑯滿目的商品界面。

    這個界面，所有專案組警員并不陌生，他們早就看過百八十回了，首頁推送的黑色違禁品名稱，記憶力絕佳的警員甚至都會背了。

    這一次在江雪律的指引下，慧眼如炬的他們有了新發(fā)現(xiàn)。

    “這界面好像有點眼熟，是不是我的錯覺？”蔣飛拿出手機，他登陸的是外網(wǎng)。

    少年搖了搖頭，“不是錯覺，正如蔣警官你所猜測的那樣。烏鴉作為創(chuàng)始人，雖然早期建設的網(wǎng)站十分簡陋，可他有信心自己會做出一番事業(yè)，這種強烈的自信驅(qū)使他更加成功，所以在真正的危機到來時，他也十分有決心……”

    無數(shù)商家和顧客涌入，掙得盆滿缽滿時，即使懸頂之劍就在頭頂，隨時可能會落下，許多人都舍不得停下賺錢的腳步。

    可烏鴉他沒有，他停下了。

    他做出了壯士斷腕的舉動——他關(guān)停了“海洋之路”半年，去學習當時光明世界最成熟的商業(yè)網(wǎng)站，重新創(chuàng)建了一個全新的網(wǎng)站，從此能夠容納數(shù)百萬用戶和商家的嶄新“海洋之路2.0”誕生了。

    他成了當之無愧的黑暗之主。

    聽到這里，所有人心神一凜。

    在日進斗金的情況下，烏鴉能夠舍下短期利益，可以說是一個十分果斷狠辣、有遠見的人——警方正是與這樣危險的人物為敵。

    更別提，他們本來就一個在明，一個在暗。

    難怪在被捕后，“烏鴉”冷笑著按下了銷毀鍵，選擇了玉石俱焚，縱使他的身體被關(guān)進監(jiān)獄，警方也別想從他身上得到任何證據(jù)。

    果真是一個極為可怕的男人！

    一幅完整的烏鴉性格圖，在少年的講述下，日漸趨近完整，遠勝最頂尖側(cè)寫師能夠做出的犯罪側(cè)寫。正是一切明了，空氣寸寸凝結(jié)，整個辦公室陡然陷入了一片死寂，好似一潭死水沒有波瀾，所有人都陷入了沉默。

    大家在想措施。

    吸取之前失敗的經(jīng)驗，努力圍繞著這一個性格去開展行動。

    一道聲音緩慢響起：“依然是臥底行動，先獲取他的信任。”這是唯一能接近烏鴉的渠道，警方不可能放棄。

    秦居烈作為專案組組長，擁有決策權(quán)，拍板之后，男人英挺劍眉下那雙銳利黑眸，依然幽暗清冷，眼底卻有驚心動魄的光芒一掠而過。

    眉眼覆上一層毫不掩飾的堅決。

    黑暗太過強大，光明只能謹慎又徐徐圖之，眾人一開始想得太簡單了，認為現(xiàn)實中實施抓捕或者網(wǎng)絡上派人去接近，就能輕易達到目的。

    如果沒有少年的情報，他們貿(mào)然派出一名臥底，恐怕早已露出不自覺的露出破綻，做出了打草驚蛇的舉動。

    臥底策略不會變，這人選必須好好斟酌。

    對方既然是一名頂級黑客，警方不能再派數(shù)據(jù)庫里的警員，即使在座的每一個專案組精英，皆在數(shù)據(jù)庫里。

    “烏鴉”這個人潛伏在暗處都能運籌帷幄，性情也敏感多疑，選誰好呢……眾人再度陷入思考。

    就在這時，少年嘆了一口氣，在專案組眾人詫異的目光下，他從書包里掏出一臺電腦，“請讓我上吧。”

    如果論探析罪犯的內(nèi)心，非他莫屬。

    “小同學你來？”所有人都吃了一驚，氣氛驟然凝固起來。秦居烈第一個出聲反對，“不行！”男人濃密的眉毛緊鎖，眼神冷漠又充斥著強有力的反對，他緊盯著江雪律。

    按照李東的說法，每一名賣家跟“烏鴉”聯(lián)系時，會被拉進一個聊天室。聊天室里有包括烏鴉在內(nèi)三到四名的員工，一起審核他。

    視頻聊天也會開啟，確認他的長相沒有問題。安了一顆心后，烏鴉才會對他釋放善意。

    專案組既已成立，哪有警察在場，編外人員提供情報，還要親身涉險這種事。

    “也許我可以?！苯┞刹]有逞強，其實早從他踏入警局，他就有一種強烈的預感，最適合這件事也許唯有他。因為這個世界上，唯有他能隔著電腦屏幕，穿越無數(shù)城市，透過千里之外，精準地看到“烏鴉”的每一個舉動，“請各位警官放心，我不會暴露自己的樣貌。”

    少年也很愛惜自己的性命，他會小心謹慎，不輕易暴露自己。

    “請給我一間光線昏暗、窗簾也不拉開的房間，我會以這樣的形象跟他見面?！苯┞砂炎约旱男l(wèi)衣帽子往上翻，遮住了大半張臉，他甚至從隨身口袋里翻出一個黑色口罩。

    當著所有警員的面戴上。

    眾人詫異了一瞬，他們沒想到，這個口罩看著平平無奇，翻過正面居然有圖案，黑色的口罩之上是白色骷髏頭。隨著江雪律幾番cao作下，眼前出現(xiàn)了一個年齡大約二十、頭發(fā)低垂下來，頭戴黑色衛(wèi)衣，臉戴骷髏面具的年輕人，這個年輕人的眼神“如水般陰郁”。

    “為什么要以這樣的形象？”李純傻傻地問出了這個問題。

    江雪律不知道該怎么描述，思索了一番后，才成功組織恰當?shù)恼Z言：“他喜歡這樣子。無需暴露真正的長相，態(tài)度也不要太順從，盡可能保持叛逆，視頻聊天不過是彼此試探的一環(huán)?！备螞r，他只需要負責視頻通話，真正在幕后應對一切的還是警方。

    烏鴉居然喜歡或者說信任這樣子？這是什么原因？

    眾人神色默然，秦居烈眉峰逐漸聚攏。

    他們捫心自問，如果是警方呢，他們會怎么做？一定會積極配合視頻聊天，對方說什么做什么，唯獨沒想到，這反而會讓自己的嫌疑加重。

    “太莽撞了?！鼻仃犻L深呼一口氣，努力克制想發(fā)火的欲望，他目光落在篤定的少年身上，眉頭努力想皺得更緊，薄唇也抿起，可不知道為什么，一種常年干刑偵培養(yǎng)出來的第六感告訴他，這事可行——

    因為最了解罪犯的，永遠只有“他”自己。

    想到這里，秦隊長冰冷如霜，嘴角慢慢抿成了一條直線。他手指微曲，在桌子上輕敲，似乎在考慮。

    這個考慮過程中，他一言不發(fā)，內(nèi)心堪稱天人交戰(zhàn)。

    兩個小時后，一切塵埃落定。

    房間里看似留下江雪律和一臺電腦，他像一名主播擺弄著鏡頭，背景空無一人。實際上電腦背面、房間的另一半站了無數(shù)的警察。秦居烈站得最近，男人長身玉立，身姿筆挺，在屏息等待。

    因為在半個小時前，他們給“烏鴉”發(fā)送了消息。

    烏鴉回復了。

    江雪律頭發(fā)下隱藏著一個藍牙耳麥，取代了信號時常沙沙作響的對講機，可以直接與警方對話。

    另一邊，烏鴉在瀏覽網(wǎng)站，男人每天都要接受海量的信息，他瀏覽著，忽然一份簡歷進入了他的眼簾，他掀起眼皮掃了一眼，很快在那申請書上的頭像定格了。

    仿佛被吸引了一般，他切換了一下坐姿，感到了一絲興味。

    片刻后，他把這份簡歷發(fā)到一個虛空黑暗聊天室里，“有一個新人要申請成為商家，我們一起面試審核他，看他身份有沒有問題?！?/br>
    聊天室內(nèi)，三四個頭像陸陸續(xù)續(xù)冒泡：“好?！?/br>
    其中一名叫“莫塔爾”的員工最是認真負責：“我看了，這資料應該沒問題，不過boss，如果有問題呢？”

    有問題？那不就是警方的小太陽混進來了……男人停頓片刻，屏幕前的嘴角掀起冷酷的弧度。

    他慢慢敲下回答，“如果有問題，把他踢出去。我們沒必要恐慌，我們隱藏在馬甲背后，沒有人知道我們的真面目?！?/br>
    第五十九章

    烏鴉是有恃無恐。

    因為他所背靠的匿名技術(shù)，以黑暗世界為依靠，建立網(wǎng)站，能隱藏建站者身份，是一種先進的i2p技術(shù)，別名又叫“隱形網(wǎng)計劃”，很難追蹤用戶身份。早從上世紀九十年代便不斷發(fā)展而來，最后演變成了一片黑暗聚集、難以測量的犯罪深海，世界各國目前都無可奈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