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著阮祺手里的布包，中年攤主瞇起眼眸，然而不等他張口，方才一直戴鬼面在街頭徘徊的人也都湊了過來。

    常淵縣的大鬼面原本是祭祀用的，猩紅為底，上面用靛青和墨線勾畫出詭異的紋路。

    雖然知道這些都只是普通百姓，阮祺還是有些緊張，不自覺躲在清珞身后。

    那戴大鬼面的人盯著阮祺手里的玉佩，悉悉索索互相交流，眼中皆露出貪婪神色。

    “多少錢？”

    “這玉佩怎么賣，我們也想買一個(gè)?！?/br>
    “老夫這里有金子，你用金子換不換？”

    人群一擁而上，阮祺整個(gè)人都懵了。

    早聽聞?dòng)衽逶诠硎猩夏苜u出高價(jià)，卻也不至于如此爭搶啊，是因?yàn)榇迯R祝給他的玉石品質(zhì)都比較高嗎？

    “一兩金子一塊，想要就來買吧?！鼻彗笳驹谌铎魃砬半S口道。

    阮祺嚇得杏眼都睜大了，不不，倒也沒有那么貴！

    大昭國內(nèi)金價(jià)高，一兩黃金能兌成十?dāng)?shù)兩白銀，他這玉佩品質(zhì)再高，也根本不值這個(gè)價(jià)錢。

    然而這群人卻像是瘋魔了一般，紛紛上前爭搶，就連方才要買玉錦鯉的中年攤主也在猶豫片刻后，塞了把金錁子給他。

    幾枚玉佩轉(zhuǎn)瞬間被搶購一空，阮祺望著手里的金錁子金瓜子，嘴巴半天都合不起來。

    眾人滿意散去，似乎還有細(xì)碎的聲音傳來，只是聽不大分明。

    “是金光。”

    “沾了神力的。”

    “運(yùn)氣真好。”

    阮祺：“……？”

    亥初三刻，夜幕低垂，遠(yuǎn)處的燈火已然淡去，成了薄薄的灰影。

    陶玄景神情放松，緩緩舒了口氣。

    鬼市……陰陽交匯，水流干涸之地，他先前并沒有料錯(cuò)。

    他將手中法印拋出，這一回再?zèng)]有任何阻礙，靈訊隨著他的動(dòng)作越出天際，估計(jì)用不了半日，便會抵達(dá)其他人那里。

    仙君可以阻止他向無念天送信，卻不能阻止他給在無念天之外的人送信。

    無論是誰收到都好。

    陶玄景心底發(fā)沉，握緊赤紅發(fā)燙的法印，必須盡快將仙君在此地的消息告知瑤臺仙翁。

    第28章

    鬼市混亂，等到人群散去，阮祺終于得以脫身，原本就在不遠(yuǎn)處的家人卻已然不見了蹤影。

    “大伯，伯母？”阮祺提高了嗓音。

    可惜除了路過幾名戴鬼面的行人偶爾投來視線外，再?zèng)]有任何人給予他回應(yīng)。

    走散了。

    阮祺的心瞬間沉了沉，抓著身邊人的力氣忍不住跟著收緊。

    也不知是不是方才被人群推搡的緣故，此刻他們已經(jīng)不在最初進(jìn)入巷子的那條街道。

    兩旁小路狹窄逼仄，鮮紅的燈籠換成了慘白，搖搖晃晃，發(fā)出幽暗的白光。

    然而氣氛依舊是熱烈的。

    成群結(jié)隊(duì)的行人戴著或青或紅的鬼面，呼朋引伴的朝前行進(jìn)，似乎要趕去前方最熱鬧的店鋪。

    漆黑的影子落在那些人身后，糾結(jié)扭曲地裹成一團(tuán)。

    “害怕？”清珞垂眸問。

    阮祺挺直了脊背，堅(jiān)定搖頭道：“不怕，只是集市罷了，有什么可怕的?！?/br>
    常淵縣的街市為了吸引客流，偶爾也會弄些節(jié)日作為噱頭，比如乞巧節(jié)，賞花節(jié)，再比如中元節(jié)。

    中元節(jié)也有鬼節(jié)之稱，鬼水為陰，每到這一日，縣里人便會戴上鬼面，至蕪水河畔放燈為亡魂引路。

    當(dāng)然，普通的鬼面與大鬼面還是有些差別的，但一想到面具之下的都只是尋常百姓，阮祺便又覺得沒什么可怕的了。

    “不怕就好，”清珞牽住他，“接下來要去哪兒，回家嗎，還是先逛逛這里的攤位？”

    阮祺稍稍安下心來，回握住對方道。

    “再看看吧，好容易來一趟，現(xiàn)在就回去太可惜了?！?/br>
    鬼市不大，幾乎一眼就能望到盡頭，即便是走散，估計(jì)逛逛也就能碰到了。

    最重要的是，阮祺剛賺了不少錢，總?cè)滩蛔∠胍I點(diǎn)東西再回去。

    “對了，你想買新衣嗎，馬上要入夏了，該買些紗羅制成的衣裳才行?！?/br>
    清珞眉目疏淡，正適合穿輕紗一類的夏服，絲織的輕紗單薄柔軟，更能顯出他的氣質(zhì)。

    “……我倒是覺得，你比我更適合穿紗衣才對?！鼻彗鬁\笑，俯身捏阮祺的臉頰。

    “唔，”阮祺被戳中心思，干脆厚著臉皮道，“那，那就都買兩件?！?/br>
    一件穿，一件換洗，他現(xiàn)在手頭寬裕，就算多買幾件衣裳也不會心疼。

    然而等進(jìn)了成衣店鋪，阮祺才發(fā)現(xiàn)，其實(shí)還是會有點(diǎn)心痛的。

    “三兩銀子一套不算貴了，”店掌柜殷勤道，“瞧瞧這樣式，瞧瞧這材質(zhì)，這可是素紗里最上等的透骨紗?！?/br>
    “薄透消暑，清涼適體，比那些個(gè)綾羅的不知好上多少，保管你夏天穿得舒坦。”

    素紗材質(zhì)的確很好，即便在縣里其他店鋪，阮祺也從未見過這般品質(zhì)的紗衣，只是這價(jià)格也著實(shí)昂貴了些。

    最終阮祺拿十五兩銀子買了五套紗衣，討價(jià)還價(jià)后，店掌柜白送了件中等綾的外袍做添頭。

    一件紗衣阮祺準(zhǔn)備拿給伯母，中等綾的外袍則拿給大伯，至于紗衣就算了，大伯沒事總往山林里鉆，穿著也是麻煩。

    買過了夏服，原本阮祺還想和清珞吃些夜宵的，結(jié)果轉(zhuǎn)了幾圈，街邊上竟都是賣各種冷餐冷食的，頓時(shí)胃口全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