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對了，掃帚在那邊，我和郎君去擦臺面，你把地上的碎木頭掃一下吧。”

    顧洵狠狠嗆咳兩聲，伸手指著地上的碎木屑。

    “不是跑堂嗎，你讓我掃這個？”

    “對啊，跑堂就是店里做雜活的，哪里缺人了都要去幫忙。”阮祺理所當然道。

    考慮到顧二公子可能有潔癖，他還特地把相對輕便的掃地活交給對方。

    “當然，你若是不愿意就算了，”阮祺寬容道，“本來伯母也是想額外雇人的，我和顧夫人說一聲，讓你換別的法子見人曬太陽?！?/br>
    聽到“顧夫人”三字，顧洵什么氣焰都消了，嫌棄地用手指捏起掃帚。

    “不就是掃地嗎，我做就是了?！?/br>
    阮祺與清珞對視一眼，無奈搖頭，隨他去折騰。

    時辰還早，集市上卻已經(jīng)聚集了不少攤位，粥鋪里異常安靜，唯有幾人低頭打掃的細碎聲響。

    清珞不擅長雜務，卻是幾人里干活最認真的，俯身用布巾擦抹著座椅桌面，仿佛在對待什么珍寶玉器。

    剛擦過門框的阮祺停住動作，忍笑低聲道。

    “都已經(jīng)反光了，你是準備給桌椅上油打蠟嗎？”

    清珞丟開抹布，用干凈的那只手擦了擦他的鼻尖。

    “嗯……快成小花貓了。”

    阮祺臉頰一紅，連忙拿衣袖去擦，然而卻忘了袖上的塵土，這會兒真成小花貓了。

    “別動?！鼻彗竽笞∷南掳?，用指腹一點點幫他將沾染的灰塵擦凈。

    確認再沒有遺漏后，在他唇角邊輕吻了下，淺笑道：“這回好了。”

    好沒好阮祺不清楚，他只知道自己的臉頰通紅，已經(jīng)燙得能烙餅了。

    阮祺低咳了聲，默默撿起抹布，才剛回頭，就與握著掃把的顧洵四目相對。

    “咳，地都掃完了嗎？”阮祺關心問。

    顧洵深吸口氣：“掃完了。”

    “這樣啊，那你是想在店里歇一會兒，還是去外面把布幌掛起來？”

    沒等阮祺說完，顧洵迅速搶話道：“幌子呢，我現(xiàn)在就去掛?！?/br>
    這鬼地方他真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第64章

    店里的一切都打理妥當，等到阮成豐和董念也從外面回來時，顧洵以為自己這一早上的磨難總算是結(jié)束了。

    然后就被阮祺安排去跑堂。

    “外面日頭曬，我怕你站不住，等會兒若是有客人來了，你便去問他們想吃什么，記下后告訴廚房那邊?！?/br>
    阮祺仔細叮囑：“之后等飯菜都準備好了，再端去到客人面前，只記得先來后到，別亂了次序就行?！?/br>
    記住點單，按照次序送菜上粥。

    顧洵心道這有何困難，隨后就被狠狠打臉了。

    常淵縣附近人說話都帶了些北地口音，又快又利，雖然遠不到全然聽不懂的地步，但也多少有些吃力。

    客人少時還好，清早客人一擁而入，顧洵頓時一個頭兩個大。

    最重要的是這群人根本就不好好點單！

    “聽說沒有，隔壁徐老家的牛在田埂里崴了腳，非說是鄰居鄭麻子家安柵欄的錯，今早打到里正那兒去了……還要昨天的蓮子粥，醬瓜菜不要辣，拌豆苗少放醋。”

    顧洵：“……?。俊?/br>
    對面中年漢子感嘆：“何止是鬧到里正那兒，據(jù)說腦袋都打開瓢了，血流了滿頭滿臉，把我媳婦都給嚇著了。”

    “我來碗紅豆粥吧，記得給加勺糖，醬瓜菜哪兒有不吃辣的，他家豆苗不錯，多放辣，醋確實得少放。”

    顧洵暈頭轉(zhuǎn)向，滿腦袋的牛崴腳，頭開瓢。

    他想再問問兩人剛才都點了些什么，可兩名中年漢子已經(jīng)聊得熱火朝天，不耐煩擺手，讓他快點去上菜。

    阮祺安頓好粥鋪外排隊的村人，路過時笑著道。

    “一碗蓮子粥，一碗多加糖的紅豆粥，醬瓜菜一個加辣一個不加辣，兩盤豆苗都少放醋，其中一盤多放辣?！?/br>
    “對對，”中年漢子頷首，“加緊些，外頭還等著干活呢。”

    這會兒來粥鋪的村人都是趕著進貨出攤的，自然不肯浪費時間。

    阮祺推著顧洵往后廚走：“放心，粥都是現(xiàn)成的，馬上就能好。”

    顧洵眼里露出驚奇，對方的確是剛剛進來的，然而進店才不過片刻，便已經(jīng)將那一大串點單都記住了，甚至還能與他叮囑。

    “鄭麻子就在門口排著呢，你等下記得把他安排到角落，別讓他們湊在一處，免得打架?！比铎餍÷暤?。

    哦，那個腦袋被開瓢的鄭麻子。

    阮祺見顧洵實在不熟練，便索性留在店里，帶著他一起跑堂。

    一回兩回還能是巧合，次數(shù)多了，顧洵忽然發(fā)覺，對方的記憶力實在驚人。

    無論點單還是七嘴八舌的閑聊，只要是客人說過的內(nèi)容，阮祺都能記住，甚至連客人的口味偏好，也能記得分毫不差。

    顧洵心情復雜，莫名想起父親幼年聰慧，才六七歲時便已經(jīng)熟讀經(jīng)史子集，能吟詩作對，以至于兄長顧允海常被評價說不像其父。

    阮祺圓臉杏眼，穿一身水色薄衫，衣袖挽到手肘上，嚴肅時眸色微涼，看上去尤其與顧知縣相像。

    氣質(zhì)像，過耳不忘的本事也像，顧洵忍不住想。

    ……若是對方?jīng)]有被偷抱走，而是一直養(yǎng)在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