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此，蕭葉舟飄然掠后，用靈力幻化出了一把鬼刀，他伸出兩指，一寸寸地拭過刀刃，碧光隨之乍現(xiàn)，魔息淬至巔峰。

    斜乜著對面決意一戰(zhàn)的少年，蕭葉舟未免嗤笑出聲：“不自量力?！?/br>
    蕭晗神色冷肅，眸中透著一抹凄厲，“鬼王，咱們地獄見?！?/br>
    錚——！

    二人幾乎同時躍起，于半空之中激烈廝殺。

    霎時間亂石穿空，驚濤拍岸，無論牛鬼蛇神皆望而生畏，擔(dān)心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一番激戰(zhàn)不分伯仲，劍戟爭鳴，魔息纏繞，墨色的衣袍與大紅的喜服隨風(fēng)飄蕩，蕭晗的一招一式儼然殺意盡顯，可蕭葉舟卻毫發(fā)無損。

    又是一聲尖銳嘯鳴，蕭晗猛地騰于半空，長劍與鬼刀竭力相碰，濺起的火星流光映著他蒼白的臉。

    殊死抗衡間，蕭葉舟低聲問道：“他還活著，對嗎？”

    蕭晗咬緊牙關(guān)，得逞一笑，“你猜。”

    剎那間，軟劍中的靈力涌現(xiàn)，在漆黑的空中好似華光永存，鬼刀劈中了蕭晗的肩膀，軟劍也刺破了蕭葉舟的左臂。

    二者均是悶哼一聲，但蕭葉舟渾然不覺傷口疼痛，一雙厲目死盯著蕭晗，眸光幽暗，“你的劍法，跟他太像了?！?/br>
    蕭晗明白，蕭葉舟說的自然是暮塵，但他不愿多費口舌，僅道：“拜君所賜吧。”

    “拜本王所賜？”蕭葉舟冷笑，“本王恨之入骨，怎會如此相似？”

    蕭晗卻說：“因為你是他的徒弟?！?/br>
    言不到一處，便再度陷入僵局，蕭葉舟疾步而來，鬼刀劃裂地面，熔巖滾滾，星火四濺。但他的身手蕭晗豈會不知？他望著蕭葉舟映在湖中的倒影，猶如在回首廿載之前的自己，是這樣熟悉，仿佛對方即將斬殺出的一招一式，早已刻進(jìn)了他的骨子里。

    趁蕭葉舟刀落前夕，蕭晗便已后撤數(shù)丈，周遭亦是純質(zhì)陽炎，烈火高竄。

    進(jìn)退之間，對決已過百余回合，卻幾乎勢均力敵，蕭葉舟即使稍占上風(fēng)，也絕對無法將蕭晗就地誅殺。

    況且蕭晗極少與他正面交鋒，稍有不妥便退避三舍，這讓蕭葉舟不禁有些好奇，“你從何時起，竟變得這般貪生怕死了？”

    蕭晗的額頭已沁滿細(xì)汗，但他依舊盤桓兜轉(zhuǎn)，血痕滲到俊朗的眉宇之間，凝滯片刻，倏然淌落。

    “因為……”蕭晗的表情逐漸轉(zhuǎn)為平靜，淡淡的笑意沖去了他滿身的戾氣，“有個人曾對我說過，若我不日再度涉險，無論結(jié)發(fā)與否，便都不作數(shù)了?！?/br>
    一代鬼王再度還魂竟困于兒女情長，這委實出乎于蕭葉舟的意料，“你沒有愛魄，又何必在乎……”

    可不及他說完，蕭晗便打斷道：“我在乎。”

    蕭葉舟因這一聲“在乎”不再言語，神色也隨之黯淡下去，不知為何，眼前莫名浮現(xiàn)出一抹白衣飄然的影子，只聽蕭晗問道：“蕭葉舟，你冷嗎？”

    蕭葉舟只見這抹白影突然變幻，慢慢的有了人形，最后竟成了暮塵的模樣。

    他看見暮塵長袍曳步，高冠玉帶，手執(zhí)白子落于棋盤，恰似天邊明月，可望而不可及。

    蕭葉舟忽然想伸出手，但又怕玷污神壇，故而他僵在那里，覺得就這樣安寧地望一會兒也好，可暮塵卻緩緩抬眸，溫潤的嗓音如沐春風(fēng)：“葉舟，你冷嗎？”

    聞聲，蕭葉舟不禁囁嚅：“……什么？”

    可回答他的卻是蕭晗，“萬人之上乃無人之巔，你禍亂天下、睥睨眾仙，當(dāng)是三界至尊，但于孤寒高位之上，你孑然一身，不冷嗎？”

    想到奪舍后的自己不再流連修真，倒是獨自遠(yuǎn)去，逍遙人間，蕭葉舟反問道：“那你呢？重活一世，緣何墮落凡塵？”

    蕭晗不置可否，而后走到蕭葉舟的身旁，同他一齊面向廣袤無垠的三清灣。

    黑暗流波，卻不掩綺麗壯闊，是令人肅然起敬的神秘，而這片土地，他們都曾不擇手段地占有過。

    或侵略、或戰(zhàn)爭、或屠戮……

    蕭晗沒有言語，過了許久才打破這種靜謐，“曉看天色暮看云，我不過是個凡人?！?/br>
    蕭葉舟唾棄般地移開視線，嘆了句：“鼠目寸光。”

    “可我向來沒有什么鴻鵠之志，只求杯中月影，策馬四方?！?/br>
    蕭晗卻承認(rèn)得十分坦然，這令蕭葉舟頗為不快，“你……”

    但不給他發(fā)作的機(jī)會，蕭晗笑著偏過頭，輕聲道：“蕭葉舟，得空的話，去曬曬太陽吧?！?/br>
    蕭葉舟難以置信地怔在原地，他來回打量著蕭晗，“你當(dāng)真是瘋了?！?/br>
    蕭晗看著前世的自己，好多本已決定埋葬在心底的話，便就這樣喃喃道出：“你知道嗎，洛寒走的時候笑了。”

    突然提及洛寒，蕭葉舟臉上的血色在一瞬間內(nèi)褪得精光，可蕭晗卻兀自道：“亓官楠剝出一縷愛魄復(fù)活了她，我利用幻象化身薛梧，卻不想她根本沒有動情，反倒是殺伐果決，我也差點因此死于非命。”

    “后來幻象碎了，她認(rèn)出了我，最終選擇了自戕，一如當(dāng)年。行將就木之際，你知道她說了什么嗎——‘好孩子，苦了你了’?！笔掙系劳?，意味深長地拍了拍蕭葉舟，“困她于世間的，從來都不是薛梧?！?/br>
    蕭葉舟的眼神忽然變得極其危險，瞳里似有惡蛟翻波。

    原來這縷愛魄里，讓洛寒心甘情愿畫地為牢的人并非薛梧，而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