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沒什么情緒，也不打算回應(yīng)。

    他早已習(xí)慣被人誤解，相較于從前的遭遇，她驚懼、懷疑的眼神，是如此不值一提。

    薄莉卻沒有收回欲言又止的視線，帶著古怪的熱量，繼續(xù)在他的面具上徘徊。

    怎么會有人的眼神像無形的手，在他的面具上來回?fù)崮Α?/br>
    他感到強(qiáng)烈的不適，仿佛她的目光隨時會揭下他的面具，觸及底下真正的皮膚。

    這種感覺，讓他覺得不安和……恥辱。

    他毫無征兆地生出一股攻擊欲，想要掐住她的喉嚨，用力收緊，直到她的視線失去焦距，脈搏停止跳動，再也無法用眼睛觸碰他的臉龐。

    這時，薄莉終于想到如何道歉。

    他喜歡肢體上的接觸。

    那她可以再給他一個擁抱。

    想到這里，她伸手抱住他，仰頭在他的面具上親了一下，輕聲說：“……對不起，之前誤會你了。”

    巡邏的人早已走遠(yuǎn)，她并不擔(dān)心會被聽見。

    埃里克卻動作猛烈地推開她。

    不過，他只是推開她，并沒有扔下她不管，還是允許她貼著他繼續(xù)往前走。

    薄莉便沒有多想，只當(dāng)他害羞了。

    第10章

    同一時刻，營地那邊又傳來一聲尖利的哨子聲，緊接著密密麻麻的火光亮了起來，好似起了火災(zāi)。

    馬戲團(tuán)的人發(fā)現(xiàn)他們離開了，開始舉著火把尋找他們的蹤跡。

    霧越來越濃，灰白色的濃霧猶如實質(zhì)，在高大的柏樹之間游動。

    不到片刻，營地那邊的火光就被遮蓋住了，只剩下一線微弱的光亮。

    但這仍然不是好兆頭。

    霧越大，說明天快亮了。

    薄莉有些后悔讓嬤嬤把金懷表還給麥克。有表的話，她至少可以知道現(xiàn)在是什么時間。

    而且，把表還給麥克后，埃里克也沒有得到道歉或補(bǔ)償。

    人們依然認(rèn)為，他是一個怪胎。

    不遠(yuǎn)處就是馬棚，里面大概有十多匹馬，但大多是挽馬和馱馬，體型大而笨重，速度也慢，主要用來拖拽馬車。

    整個馬戲團(tuán)只有一匹好馬，經(jīng)理管它叫“愷撒”。

    那是一匹精瘦有力的阿拉伯白馬，體態(tài)矯健而優(yōu)美，皮毛如絲緞一般細(xì)膩光滑，在特定的光線下，甚至?xí)浩鹭悮に频钠G麗光澤。

    薄莉跟馬術(shù)師套近乎時，喂過愷撒幾次——它簡直像被寵壞的狗一樣挑食，蘿卜只吃最水靈的尖兒，正餐吃完還有水果吃。

    她都沒有在馬戲團(tuán)吃過水果。

    幾次下來，薄莉放棄了騎愷撒逃出馬戲團(tuán)的想法。

    它太嬌生慣養(yǎng)了，很難說逃跑的時候，會不會一個不高興把她甩下來。

    埃里克卻輕而易舉地把愷撒牽了出來。

    薄莉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之所以覺得這匹馬很狗，是因為它吃到不合胃口的東西，會像狗似的齜牙咧嘴。

    馬術(shù)師說，愷撒發(fā)狂的時候，曾咬下一個飼養(yǎng)員的耳朵。

    從那以后，她見到它大而整齊的牙齒就發(fā)怵，不敢再靠近它。

    現(xiàn)在，它卻像嗅到埃里克身上危險的氣息一般，連個響鼻都不敢打，任由他用皮帶把登山包綁在馬鞍的后鞒。

    薄莉在愷撒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它和自己一樣，都怕被埃里克毫無征兆地捅死。

    出于同情，她摸了摸它的腦袋。

    愷撒沒有拒絕，反而用鼻子輕輕蹭了一下她的掌心。

    埃里克看也沒看她們一眼，已經(jīng)翻身上馬。

    薄莉有些躊躇，不知道怎么告訴他，自己完全沒騎過馬，根本不會上馬。

    不等她思考出一個完美的說辭，埃里克已俯下身，兩手掐在她的肋骨兩側(cè)，直接把她提了起來，放在馬鞍前面。

    他很少跟人接觸，完全不會控制力道。

    她的腋下被他掐得火辣辣的痛。

    薄莉不敢喊痛，怕他讓她更痛。

    這樣下去不行。

    如果他們真的要搭伙，他必須得接受……社會化訓(xùn)練。

    她不求他能跟她正常對話，至少學(xué)會正確觸碰她的力道。

    關(guān)系再好一些，她可能會讓他去洗個澡什么的。

    這時，埃里克輕輕甩了一下韁繩，愷撒跑了起來。

    薄莉立即緊緊抓住鞍頭，生怕自己不小心顛下去——如果她被馬甩下去，埃里克絕對不會再把她撈起來。

    與此同時，馬戲團(tuán)的人似乎發(fā)現(xiàn)他們偷走了愷撒，對天發(fā)出幾聲警告的槍響。

    薄莉這才明白，之前在洛杉磯時，那里的人為什么對巨響那么敏感。

    不會被槍殺的人，永遠(yuǎn)不會懂槍響在背后炸響的感覺。

    像心臟被鞭子狠抽了一下。

    薄莉安慰自己，這時候的槍準(zhǔn)頭低，即使是在光線明亮的地方，也不一定能打中他們。

    更何況還有那么大的霧。

    這個想法剛從她的腦中閃過，只聽幾聲砰砰槍響，一粒子彈射在馬蹄邊上。

    在埃里克的控制下，愷撒只是驚恐嘶鳴一聲，并沒有揚蹄甩下他們。

    薄莉的后背卻瞬間被冷汗浸透，心臟激烈地撞向喉嚨，血液在太陽xue瘋狂涌流，整個人幾乎癱軟在埃里克的懷里。

    到了這個地步，她也不想去管埃里克在想什么了，轉(zhuǎn)過身拼命往他的懷里擠，試圖把他當(dāng)成抵擋子彈的rou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