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無聲沉默。

    他不回答，薛盈以為默認(rèn)兩個都有，于是哭了。薛措沒心情管他，由他淚落成河，撒向回去沒有光亮的路。

    宋忱好些天沒管薛措。

    被宋忱說過一次后，他停止了送飯，接送薛盈的任務(wù)也再沒有出過岔子，好像兩人又沒有了什么交際。

    和剛開始的時候一樣。

    最近學(xué)堂的梅花枝丫有些亂了，宋忱想修一修，但好幾天都忘了找人。再次路過，他盯著梅花樹看了半天，被薛盈看見。

    “夫子，你在看什么？”

    他站在一米外的距離，抬著腦袋問宋忱。自從上一次被薛措帶回去后，不知道被下了什么指令，他不再對宋忱做一些親密粘人的動作了。

    好氣又好笑。

    怕他產(chǎn)生不好的誤會，宋忱走近，主動去摸他：“看梅花，我想找個師傅修修?！?/br>
    薛盈見夫子親近他兩眼放光，連忙道：“我哥哥可以嗎，我讓他來幫忙。”

    宋忱知道他想替薛措抓住一個表現(xiàn)的機(jī)會，但他很質(zhì)疑：“你哥哥會修樹嗎？”

    一棵兩棵還好，但院子里的樹有點(diǎn)多，修不好會很難看的，宋忱不想到時候面對一院子破破爛爛的樹。

    這都是他這三年一點(diǎn)點(diǎn)養(yǎng)出來的。

    薛盈肯定地點(diǎn)點(diǎn)頭，眼睛亮晶晶的。

    在他自信的目光下，宋忱的懷疑打消了些。也不是不可以，他想了想，確實(shí)有好幾天沒見到薛措了。修梅花的話，三兩天完不了工。

    他順?biāo)浦郏骸澳锹闊┠愀f一聲。”

    得到允許，薛盈很高興。

    他可能打小也是個行動派，上午剛答應(yīng)下來，下午就帶著人過來了。

    宋忱接了薛措過來，兩人站在小石子路上，他和對方講大概要怎么修剪。薛措手里從來只拿過劍，什么時候修過樹，不知道他能不能行。

    不過修錯了也沒事，反正……

    宋忱走了會兒神，薛措突然問：“為什么種那么多梅花？”

    “……什么？”沒聽清，宋忱疑惑。

    薛措又問一遍。

    宋忱安靜片刻，側(cè)頭盯著他，坦誠道：“因?yàn)樗寄钜粋€人?！?/br>
    修錯也沒事，反正都是為你種的。

    冷風(fēng)拂面而過，卷起淡淡的梅香，有花瓣落到薛措帷幔上。宋忱有些失神，他輕眨著眼，緩緩伸手去摘。

    落空了，薛措后退一步，拿手扶著帷幔，穩(wěn)住。

    ……大概是以為自己要摘他的帷幔呢，宋忱有些無奈：“修梅還要戴著嗎，會不會看不清?。俊?/br>
    “可以?！毖Υ肭迩謇淅涞?。

    宋忱咬牙，半天憋出一句話，故意去氣他：“別把我梅花修壞了！”

    說罷拂袖離去。

    薛措看著他的背影，空落落站著。

    修梅確實(shí)算個大工程，但宋忱沒想到對薛措來說，工程那么大。他每天都來學(xué)堂，待的時間足夠長，宋忱教習(xí)的時候在修，放松的時候也在修，持續(xù)了五天，但就是沒什么進(jìn)展。

    等到宋忱再一次和他并肩相站時，抬頭望著和之前相差無幾的梅樹，臉色復(fù)雜：“你到底有沒有在修啊?！?/br>
    薛措嘴硬：“有的?！?/br>
    宋忱不理解：“那為什么沒有變化，而且你沒發(fā)現(xiàn)它們更凌亂了嗎？”

    他編不出話來了。

    宋忱捂著心口，他覺得在這么下去，遲早會被薛措氣死：“今晚我看著你修，修不好就別回家了。”

    “好?！毖Υ氩粌H沒有怨言，而且還有一絲竊喜。

    但宋忱搬來個小凳子，就坐在那里看著他，薛措手腳不知怎么安放，也不敢再回頭，只得老老實(shí)實(shí)干活。

    一晚上的時間，說快不快，因?yàn)檠Υ胍恢痹谒囊暰€下，有一點(diǎn)難熬。說慢也不慢，因?yàn)樗€想再和對方待久一點(diǎn)。

    任務(wù)在宋忱的監(jiān)督下終于有了進(jìn)展，薛措確實(shí)會修樹，而且修得不錯，宋忱還是挺滿意的。

    他把小凳子收起來：“時間不早了，你回去吧，明天再來?！?/br>
    薛措點(diǎn)點(diǎn)頭。

    關(guān)了學(xué)堂，宋忱與他分別后，走小路上回家，周圍寂靜無聲。

    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想起薛盈那天說的話。

    “哥哥會在后面一直跟著你，送你回府里呢。”

    但是后面明明一點(diǎn)動靜都沒有。

    宋忱走得越來越慢，沒留意腳下，拌到一顆小石子。他腦子里靈光一閃，驟然彎腰假裝跌在地上，叫了一聲。

    沒幾息功夫，暗處跑出來個人。

    薛措蹲下，扶著他急切問：“沒事吧？”

    原來真的跟著。宋忱看著他，一瞬間有些鼻酸，好在夜幕下他的神色看不太清，他小聲道：“崴腳了?！?/br>
    薛措擼起他的褲管，去看傷在哪里——當(dāng)然看不到，宋忱一點(diǎn)事都沒有。但他不能表現(xiàn)出來，宋忱假裝傷在里面：“疼?！?/br>
    薛措停了動作，面對著他蹲下：“我背你。”

    宋忱攬住他的脖子，伏身上去。

    可是剛上去，宋忱腦子里閃過半個月前的血紗布，猛得想起來他曾經(jīng)背上受過傷，一個激靈，跳了下來。

    薛措疑惑轉(zhuǎn)頭，只見他的腳完好無損，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落在地上。

    宋忱眼神倉促：“……你背上的傷好了嗎？”

    薛措突然緊繃起來。

    糟糕，說錯了。宋忱一震，薛措背上哪里來的傷，就算有，他怎么會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