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淚水，是親人的淚水。

    哪怕在手術(shù)后最痛苦的那個階段，她都沒見喻晉文哭過，像他這種血氣方剛的漢子，眼淚也一般只會往心里流。

    “別嫌我開車慢，許久沒開了，得適應(yīng)一下?！?/br>
    安靜的車廂里，喻晉文率先開了口。

    南頌聽著他故作輕松自在的話，微怔，然后道：“不著急，你慢慢開就是。”

    一陣沉默之后，喻晉文唇角泛起一絲苦笑，“就在幾分鐘前，我還以為我這輩子都不會再碰車了。果然還是得被逼一把后，才知道人的潛力是無限的。”

    南頌仄仄道：“我可沒有逼你。”

    喻晉文偏頭看了她一眼，“是我在逼我自己。第一次正式跟你約會，確實應(yīng)該是我來開車才對?！?/br>
    南頌狠狠一怔，歪頭去看他。

    “約會？”

    他管今天晚上這頓飯，叫做“約會”？

    “是啊?！庇鲿x文微一挑唇，“不過第一次約會就讓你請，確實有些不好意思。”

    南頌?zāi)乜粗膫?cè)臉，心道你那天誆我請你吃飯的時候，我也沒瞧出你有半點不好意思。

    車子慢吞吞地抵達(dá)了食味餐廳，晚上的食味餐廳，依舊是人滿為患，熱鬧非凡，但比之白天，要更多一份古色古香的韻味。

    外頭點著宮燈，微黃的燈光幾乎將整條街都點亮了，外面的露天區(qū)有很多情侶借著燈光吃燭光晚餐，很有氛圍感，空氣中還彌漫著一股玫瑰花的香味，充滿浪漫色彩。

    “聽傅彧說，這餐廳是你的私人產(chǎn)業(yè)？”

    往里邊走，喻晉文閑話家常一般詢問著南頌。

    南頌淡淡“嗯”了一聲，傅彧那個大嘴巴，應(yīng)該已經(jīng)把她賣的干干凈凈了，也用不著她畫蛇添足再跟他重復(fù)一遍了。

    還是去了樓上的晴雅間，剛落座，經(jīng)理沏了一壺茶親自端上來，小心翼翼地跟南頌請示，“菜已經(jīng)備的差不多了，您二位先喝點茶，咱們一會兒開飯？”

    “嗯。讓名揚(yáng)開始做吧。”南頌將他手中的茶壺接過，給喻晉文沏了一杯。

    喻晉文道了聲謝，琢磨著她那聲“名揚(yáng)”的稱呼，還是忍俊不禁，“難以想象，丁師傅居然還是你的小輩。你年紀(jì)輕，在丁氏家族的輩分卻大得很。”

    “輩分而已，習(xí)慣就好?！?/br>
    南頌淡淡飲了口茶，心道這算什么，她打小拜的師父多，年紀(jì)總是最小的，被叫“師叔”都是再正常不過了，在別的行當(dāng)還有被喚作“姑奶奶”的，聽習(xí)慣了也就不覺得奇怪了。

    喻晉文見她舉手投足、字里行間老氣橫秋的姿態(tài)，心道傅彧還總說他是老干部，眼前的南總比他看起來更像老干部。

    “琺瑯彩小碗，我給你帶來了?！?/br>
    喻晉文恪守承諾，把小碗給南頌遞了過去，南頌迫不及待地接過來，打開盒子，看到里面盛著的小碗，也不端著了，用濕巾仔細(xì)擦了擦手，才小心翼翼地將小碗拿起來，放在掌心愛不釋手地觀摩著。

    同為古玩愛好者，嘴上說的再喜歡也沒用，有些不經(jīng)意的小動作、小細(xì)節(jié)是最動人的，究竟是不是真的熱愛，一看便知。

    暖黃色的燈光下，喻晉文的面容顯得格外柔和，“這么喜歡？”

    南頌頭也不抬，“廢話。”

    在拍賣會上，她不想露怯，強(qiáng)自按捺著對這四只小碗的喜愛，當(dāng)時只想著趕緊把它們拍回家暖被窩，誰曾想半路殺出了喻晉文這只程咬金，橫刀奪愛。

    她知道喻晉文也是古董玉器的愛好者，有錢人都愛搞點收藏，這無可厚非，但還真不知道他對古玩的了解深入到什么地步。

    那天在拍賣會上，看著他對這四只小碗志在必得的模樣，南頌就知道，如果他們兩個硬杠下去，這四只小碗肯定會被炒出天價來，到時候一上新聞，就很難收場了。

    拍不到想要的物件不可怕，但如果擾亂了市場行情，就是大事了。

    這會兒四只小碗既然又回到了她手上，南頌便不再設(shè)防，一摸到小碗就犯了職業(yè)病，眼睛里只有這四只小可愛，從花紋到色彩，從碗口到碗底，任何一個地方都不放過，手感、光澤、氣味全都領(lǐng)略一通才算完。

    喻晉文見她還吸了吸鼻子嗅了嗅，那可愛的小動作萌得像比熊犬，惹得他不禁笑出聲。

    南頌這才流連忘返地抬起頭，看到他的笑也沒覺得有多么不好意思，如果是不懂行的外人，或許會覺得她這些行為很奇怪，但對內(nèi)行人來說，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她戀戀不舍地將四只小碗放好，道：“謝謝喻總的慷慨，我笑納了?！?/br>
    喻晉文剛要回一句“不客氣”，就見她將盒子收好后，從包包里取出一張支票，朝他推了過來，“這里是五百萬，也請喻總笑納?！?/br>
    不知為何，她給他支票的樣子，莫名讓他想起了離婚的時候，他給她支票的那一幕。

    彼時不覺得，設(shè)身處地之后，他才知道當(dāng)初他的行為有多么傷人。

    臉上的笑容收住，目光也暗了下來。

    喻晉文平靜地把支票推回去，道：“這是我送給南總的禮物，給錢就見外了。以后咱們還有很長的一段時間合作，這四只小碗，就當(dāng)做是我給南總的見面禮吧?！?/br>
    她就知道他會這么說。

    南頌早有準(zhǔn)備，也沒有再堅持，只是又拿出了另外一樣?xùn)|西，“既然如此，那這個就送給喻總，作為我的回禮吧?！?/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