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卷假咳一聲，笑嘻嘻道：“怎么叫投靠呢？青田幫單純資助戍邊的軍隊，向?qū)④娨虼伺c我結(jié)下私交，君子之交，別說得像什么站隊一樣。”

    息紅淚不知為何，在她背后冷笑了一聲。

    “哎呀，別說這些瑣事了。開會，開會！”季卷立即轉(zhuǎn)移話題，又看向東方不?。骸扒拜呉灰惨黄鹋月?？”

    東方不敗正百無聊賴地立起手掌打量指甲，聞言橫她：“我早有十幾年不愛做你這些無趣事業(yè)了，可別想做這些事也誆騙我來出手?！?/br>
    季卷說這話本就是有棗沒棗打一桿，聽他拒絕也毫不意外，聳一聳肩，對其余諸位首領(lǐng)笑道：“前輩境界太高。這種家國大義的俗事，還是由我們這些俗人來籌謀好了?！?/br>
    傅宗書想逃去遼國境內(nèi)，她也想獲得名正言順踏足宋遼邊境的理由。要等京中主戰(zhàn)勢力苦言勸告趙佶，她沒這耐心也沒這時間，那不如找個借口，讓遼國挑起沖突，令她的軍隊可以打著受擊后被迫反擊的旗號，點燃邊境戰(zhàn)火。

    至于趙佶的想法——大宋苦遼兵已久，盼燕云亦久。只要乾寧軍能獲得勝利，哪怕只一寨一鄉(xiāng)，消息傳入宋境，浩浩聲勢席卷，趙佶的想法根本無關(guān)緊要。

    因此她立即拉著連云寨幾位寨主與向孔將軍開了個會，拿出輿圖，建議他們既然已至此地，便不要猶豫，打著追殺遼國殘兵的旗號，立即往咫尺之隔的三會?？陂_進。

    她指著輿圖道：“此處是遼國設(shè)立的‘榷鹽院’，論及戰(zhàn)略地位高，但周圍駐防，不過尋常。遼國大軍如今正北上抵擋女真，此地兵力，至多也只有千余，在諸位一射之地。此處為南北運河交界口，若能將此處作為橋頭堡，南境物資源源送抵，向西出兵便計日可待！”

    連云寨眾杰目睹一場幾無損傷的難得大勝，胸口傲氣叢生，自認(rèn)為作為滄州草莽英雄之首，也絕不可在家國大義之上落后。雖對大廷有許多微詞，面對近在眼前的反攻時機，個個群情激奮，被季卷寥寥幾語，便已鼓噪起來，恨不得立即輕車簡從，往那失落了太久的燕云十六州開去。

    這種時候，反倒是戚少商冷靜，問了她一句：“深入敵境，后勤該如何保障？”

    季卷一挑眉：“毀諾城不是正在你們身后么？”于是息紅淚起身，看也不看戚少商，豪情萬丈地?fù)]手：“如今青田幫有水路直抵毀諾城，眾位放心，只要毀諾城立城一日，便絕不會斷了糧草后軍！”

    季卷笑著起身，對群雄拱手：“而我將在當(dāng)城寨居中策應(yīng)，靜候各位捷報！”

    向孔將軍交握雙手，目視眼前群豪在座，而僅僅十年以前，他尚要快馬加鞭向京中匯報“黃河水清”的吉兆，以換來朝廷幾厘層層克扣后賞賜的糧餉，不由雙目含淚，等季卷與武林群豪商定，向眾人大拜，懇切道：“多謝各位?！?/br>
    戚少商扶起向?qū)④?，大笑道：“你我同心共赴家國大業(yè)，何必言謝？”

    兩人平時同處邊關(guān)，官匪有別，僅以神交，如今一見如故，扶攜而出，正待提劍上馬，季卷心中掛著事，卻出來攔了戚少商一攔。

    她問：“那兩個被顧惜朝誘惑叛變的寨主呢？”

    戚少商騎在馬上，正是意氣風(fēng)發(fā)，迫不及待要開建大好功業(yè)，聽她問題，豪邁一笑：“自是放了。”

    季卷驚叫：“放了？！”

    戚少商莫名其妙道：“自然。畢竟是這么多年兄弟，勞兄已不計較，難道還真能取了他們的命嗎？”

    季卷痛苦撫額，片刻道：“好，怪我，我沒想到你們居然能直接把人放了——他們?nèi)ツ牧?？?/br>
    戚少商向她指了方向，她也不想再多說，有氣無力地?fù)]一揮手，勉強道：“戚大寨主早日凱旋。”

    戚少商又一撥馬頭，神色猶豫，似有什么要說，眼中現(xiàn)出多情又悵惘的模樣，最后低聲道：“那日之事……是我誤會，反令你難以自處。自見了蘇公子，方知你所言非虛，心中悔恨，越發(fā)難以言表。只愿你們早日綢繆束薪，結(jié)百年之好?！?/br>
    季卷：“……謝謝你啊。”

    她忽然很慶幸蘇夢枕此刻正在和向孔交談，顧及不到她這邊。她迅速往他那邊瞟去一眼，見他神色平靜，心中大定，立即轉(zhuǎn)對戚少商假笑，錯過他隨后投來的淡淡一瞥。

    季卷有氣無力道：“戚大寨主還是趕快出發(fā)吧?！?/br>
    向孔那邊正也結(jié)束了與蘇夢枕的敘舊，兩位首領(lǐng)并轡齊驅(qū)，旌旗高舉，踏過宋遼向來只往內(nèi)回縮的邊境，馬蹄振振，揚起連天黃沙。

    息紅淚要退回毀諾城協(xié)助調(diào)運糧草，便只立在原處目送游俠兒與軍隊混在一起離去，美目中神光流轉(zhuǎn)，最終又停在為首的戚少商背影上。季卷咳了一聲，挪了挪身體，阻斷了她的視線。

    息紅淚于是看向她，狐疑問：“我總覺你很抗拒我看戚少商?！?/br>
    季卷噎住，猶豫不知該不該講戚少商那離譜的多情，又覺背后嘴碎實在不像對盟友的行徑，最終假笑：“哪里有？你想多了。”

    息紅淚眼睛含笑：“你很不愿意見我與戚少商再續(xù)前緣？”

    季卷嘆一口氣，道：“畢竟我情路不順，最討厭看別人濃情蜜意了?！?/br>
    息紅淚側(cè)著腦袋瞧她，忽問：“你不愿我瞧他，是不是因為戚少商追求你了？”

    季卷接下去的滿肚子俏皮話立刻噎在了喉嚨口。她神情微妙，誠懇答：“是的。我在考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