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門好細(xì)腰 第51節(jié)
裴獗臉色冷淡:“人在何處?” 赫連騫觀察著裴獗的眉目,見他沒有追究的意思,這才松口氣。 “稟將軍,拘在暗室里?!?/br> 裴獗問:“用膳了嗎?” 赫連騫撓了撓頭,“姓溫的還要吃飯?。俊?/br> 他似乎沒想到大將軍會來關(guān)心敵將的飲食,想了想又補(bǔ)充道: “大將軍,那姓溫的不是什么好東西,你我要是落到他手上,斷無活路。依末將愚見,好好折辱一番,再押到信州城下,直接宰殺了祭旗,以壯我軍聲威?!?/br> 裴獗道:“拿吃食過去?!?/br> 赫連騫哦一聲,玩笑道:“大將軍這般優(yōu)待他,是要勸降嗎?那不如再給他送個小嬌娘好了。” 這家伙聲如洪鐘,是個糙漢。 一席話,惹來眾人哄笑。 裴獗面無表情,“好主意,你安排。” “……” 赫連騫不好再多說什么了。 別看大家都稱一聲“將軍”,可大晉官分九品,制定上中下,大將軍位列第一品上,位高權(quán)重,武臣極致。 裴獗尤其說一不二,不容違逆,盡管大家都恨不得把溫行溯大卸八塊,但看他臉色,也只能笑笑。 赤甲軍朱呈問:“大將軍莫非看上那姓溫的了?” 裴獗道:“是個將才?!?/br> 這話,眾將都信。 但天底下的將才何其之多?萬寧守將戰(zhàn)敗自刎,將軍也曾說他是將才。可是,不照樣將他的尸體掛在城樓上示眾嗎? 為何要給姓溫的如此優(yōu)待? 不打不罵,一日兩餐,這哪里是看守的敵將?分明是供了個祖宗…… 赫連騫借著三分酒意壯膽,朝裴獗拱了拱手。 “末將有話要說?!?/br> 裴獗坐下來,四平八穩(wěn),“說。” 赫連騫道:“將軍惜才,但也該給姓溫的一點(diǎn)教訓(xùn),不然齊軍還以為我北雍軍變軟蛋了呢,下頭兄弟也須安撫,不是人人都服氣的……” 幾個領(lǐng)將也都看過來。 嘴上不說,心里想的大概和赫連騫一樣。 裴獗自顧自倒了盞涼茶。 “仗不會永遠(yuǎn)打下去?!?/br> 一起征戰(zhàn)多年,幾個領(lǐng)將也都是裴獗一手提拔起來的,短短幾個字,足以明白裴獗話里所包含的意思。 他要勸降溫行溯,不僅因?yàn)樗遣豢啥嗟玫膶⒉牛€想給齊軍釋放一個信號——?dú)w順就會有好前程,同時,也是給南岸的信州施壓,以圖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 這百年間,從北到南換了十幾個皇帝,連年戰(zhàn)亂下來,饑荒災(zāi)禍、流民四散,百姓吃口飽飯都難。 若兩國休戰(zhàn),也可以讓百姓喘口氣。 聽完,赫連騫沒什么不服氣了。 幾個人嘻嘻哈哈點(diǎn)頭稱是。 “將軍心胸寬廣,實(shí)乃大氣!” “大什么氣?”濮陽九本就嘴損,大熱天的被人叫過來去給敵將看傷,心里老大不悅。 他陰陽怪氣地道:“我看將軍是器大無腦,為美色所惑,亂了方寸?!?/br> 裴獗正咽茶水,嗆得直咳嗽。 而盤坐案前的赫連騫五個,想笑又不敢笑,扭曲著臉上的表情裝鎮(zhèn)定,忍得很是辛苦。 眾將都很佩服濮陽醫(yī)官。 整個北雍軍里,除了濮陽醫(yī)官,何人敢這般調(diào)侃大將軍? 營里充斥著詭異的氣氛。 半晌,裴獗起身,就像沒有聽見方才的話,冷冷掃一眼濮陽九。 “去暗房。” 濮陽九揖禮稱是,再抬眼,朝裴獗擠眉一笑。 裴獗走在前方,不搭理他,卻不知從此落了個“裴大器”的好名聲,全拜濮陽九所賜, — 此事按下不表,只說暗房。 這里其實(shí)是北雍軍用來處罰不守軍規(guī)的士兵用的,四面無窗,光線昏暗,但內(nèi)有草席,還算干凈,普通俘虜并沒有這么好的待遇。 溫行溯身上有傷,但端坐在案前,一襲白色寬衫沾染了血跡,臉色蒼白,但整個人清俊儒雅,很是矜貴。 裴獗看一眼木案上一口沒用的食物,不動聲色地走過去,親自撥亮油燈。 屋里沒有胡凳,他和溫行溯一樣,席地而坐。 “齊人不喜食麥飯?” 溫行溯看著裴獗,“大將軍厚待,溫某感激不盡。但將軍不必浪費(fèi)口舌,我溫家自祖上起,世代耕于江左,又身負(fù)皇恩,斷不會降?!?/br> 裴獗不說話,抬手將壺中的酒倒到兩個杯盞里。 再將其中一杯推到溫行溯面前。 溫行溯看一眼,“我不飲酒?!?/br> 裴獗臉上仍然沒什么表情,自己拿起一杯,輕抿了下。 “馮氏阿蘊(yùn)在我掌心?!?/br> 溫行溯面色一變,“你待如何?” 馮蘊(yùn)私自放他離開的時候,溫行溯是拒絕的。 他既然已被北雍軍盯上,就沒有再存茍活之心,又如何能因?yàn)樽约籂窟B到馮蘊(yùn)? “大將軍想用阿蘊(yùn)的安危來要挾溫某?” 裴獗看他一眼,“阿蘊(yùn)擔(dān)心溫將軍。” 他說得不痛不癢,溫行溯無法從中聽出馮蘊(yùn)的近況如何,一顆心七上八下。 他道:“溫某和阿蘊(yùn)是兄妹,她出手救我,是人之常情,純善之舉,大將軍不該怪罪她。” 裴獗神情自若,“我知?!?/br> 仍然是模棱兩可的話。 溫行溯憂心忡忡,一時琢磨不清裴獗的舉動,不敢貿(mào)然相問。 裴獗冷眼看他,“溫將軍所掌兵馬如何?” 溫行溯道:“守信州足矣?!?/br> 裴獗道:“那溫將軍此行,魯莽了。” 大戰(zhàn)在即,身為守將私自渡河,落入敵軍手上,何止是一個魯莽可以形容? 溫行溯也深知自己行事不太高明,但他不必向裴獗解釋因擔(dān)憂腰腰而選擇孤注一擲的決定。 于是垂下眼簾,不發(fā)一言。 “悔嗎?”裴獗問。 溫行溯答:“不悔?!?/br> 裴獗眼皮微動,“那溫將軍今夜好生休養(yǎng),明日天一亮,我?guī)④娪^看北雍軍cao練?!?/br> 這話讓溫行溯大為意外。 每支軍隊(duì)都有自己的機(jī)密,北雍軍從組建起便能征善戰(zhàn),是北晉精銳之師,排兵布陣之法很有其獨(dú)到的精妙。 可以說,不論是溫行溯,還是別的領(lǐng)兵將軍,都有觀摩北雍軍布陣的渴望。 裴獗居然有如此胸懷? 溫行溯不知他葫蘆里賣的什么藥,沒有勸、沒有辱,展現(xiàn)的只有風(fēng)度和胸懷,與傳聞中的閻王煞神大相徑庭。 他抬手將那杯酒一飲而盡。 裴獗沒有多逗留,示意等待的濮陽九進(jìn)來,為溫行溯查看傷勢,接著便告辭離去。 溫行溯看著那背影,想到腰腰落在此人手上,不由攥緊了拳心…… 第48章 夠狠夠勁 當(dāng)天晚上,淳于焰就得到從花溪村打聽來的消息。 在亂世,打死個姬妾對主家來說算不得天大的事情。但想要徹底隱瞞,自然也不可能,更何況,淳于焰是存心窺探。 但也僅限于此了。 斥候道:“莊子里的人對當(dāng)晚的事情守口如瓶,村里農(nóng)人看到埋尸,也不敢多問,只避著那莊子走便是……” 淳于焰懶懶而坐,唇角是一絲若有似無的笑,宛若嘲弄。 “先生怎么看?” 坐在淳于焰對面的是幕僚屈定,邢臺人,以前在南齊入仕,但不得重用,后來跑到云川,自稱是鬼谷子的門生一脈,成了世子淳于焰的座上賓。 聽主公詢問,屈定不敢怠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