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門好細(xì)腰 第127節(jié)
馮蘊(yùn)將信拆開。 信上大概是說藥包里的,是為她調(diào)理身子的藥物,藥材珍貴,濮陽九很不容易才弄回來,不可浪費,一定要記得吃。 但又特地叮囑: 月信干凈后,才可服用。 再有一行字,寫得極是粗獷。 “玩物傷身,不利養(yǎng)病。待我凱旋,給你吃更好的?!?/br> 小滿斜著眼睛看女郎紅透的臉,又瞄一眼信。 “女郎,將軍要給你吃什么?” 馮蘊(yùn)慌忙將信收入袖中,沉下臉來。 “今日龔先生該來上課了吧?這里不用你侍候,去找龔先生讀書去?!?/br> 龔子熙是以前玉堂春的賬房先生,眼下也兼了馮蘊(yùn)莊子里的西席,每兩日過來上半天課,主要教莊子里的人,一些簡單的字,還有算學(xué)。 小滿一聽要上課,頭就炸了。 再顧不得女郎要吃什么了…… - 花溪村有一座老祠堂,但在早些年的戰(zhàn)亂中破敗了,房梁倒塌,里里外外長滿了雜草。 但今日祠堂前的槐樹底下,擠滿了村民。 張家兄弟今日要在這里“受笞”,看熱鬧的村民只怕找不到最好的觀賞位,一個比一個來得早。 到午時太陽最烈,楊大牛才從張家將人帶過來。 幾條木凳并排擺在祠堂面前,是簡陋的刑場。 馮蘊(yùn)坐在槐樹下,表情平淡。 “張家兄弟所犯之事,想必大家都已聽說,我便不在此贅述了。只問諸位,該不該打,這村規(guī),又該不該執(zhí)行?” 村民們馬上跟著起哄。 “打得好?!?/br> “正該打的。” “里正娘子還是太善了。” 馮蘊(yùn)側(cè)目看向邢丙。 “執(zhí)行村規(guī)吧。” 邢丙:“喏。” 部曲手執(zhí)竹杖上前。那竹杖上捆了麻繩,看上去是為了減少傷害,免得重傷打死人,其實…… 馮蘊(yùn)讓他們在麻繩上偷偷抹了鹽水…… 邢丙覺得女郎想這損招,真的很解氣。 不會重傷,但痛苦翻了倍。 女郎真是好人做了,壞人也偷偷做了。 “開始——執(zhí)行村法!” 邢丙想想那滋味,好不容易才正經(jīng)了表情,告訴楊大牛。 “楊什長,你來報數(shù)?!?/br> 又特地虎著臉吩咐四個部曲。 “聽好招呼,不可多打一個,壞了規(guī)矩?!?/br> 部曲高聲答應(yīng),“喏?!?/br> 張家兄弟臉上黑沉沉的,當(dāng)眾解褲子扒褲子挨打,讓全村的百姓圍觀他們被人打屁股,自然恨得牙根癢癢,可事情發(fā)生了,上頭讓他們?nèi)讨?,他們也別無他法。 張二餅瞪了馮蘊(yùn)一眼,爬上凳子。 其余幾個見狀,也都沉默著趴上木凳。 村民們看著纏了麻繩的竹杖,都在說馮蘊(yùn)良善。 可隨著竹杖一下一下地往下抽,那一個個白白的屁股由紅到腫再到破皮,慘叫聲便此起彼落的響徹了老祠堂。 村民都是吃苦耐勞的人,平常做農(nóng)活也會有受傷,聽他們叫成這樣,難免輕視地嘲弄。 “看著長得人高馬大的,以為是什么英雄漢?!?/br> “這么笞幾下就受不了,包?!?/br> “叫得跟騸豬似的,丟死人了?!?/br> 張家父母也在人群里,他們的表情陰晴不定,可眾人看著也未必太冷血了些,孩子被打成這般,他們除了氣恨,好像不見幾分心疼。 這家子都不是好東西。 老百姓下了定義。 馮蘊(yùn)心里卻知道…… 這些人都是大內(nèi)緹騎司的人,未必真有親緣關(guān)系,臨時組織的一個“家庭”,哪里來的心疼? “四十八。” “四十九……” “五十!” 楊大牛聽著張家兄弟的叫喚聲,數(shù)得聲音發(fā)虛,有點沒眼看。 “里正娘子?!彼T蘊(yùn)行個禮,“法村執(zhí)行完畢了?!?/br> 馮蘊(yùn)嗯聲,從木墩上站起來。 “國有國法,村有村規(guī)。既執(zhí)了笞杖,此事就此作罷。今日叫大家過來,是盼著花溪村人以此為鏡……總歸,挑戰(zhàn)我馮蘊(yùn)可以,挑戰(zhàn)村規(guī),下場如張家兄弟一般?!?/br> 村民們紛紛應(yīng)諾。 “我們都聽里正娘子的?!?/br> “我們守村規(guī),我們必定是守村規(guī)的?!?/br> 馮蘊(yùn)看眾人眼里有懼,心知立威的目的達(dá)到了,微微一笑,禮數(shù)周全地朝眾人揖拜一下,帶著部曲掉頭就走。 只留下老祠堂的一片哀叫和議論。 - 花溪村的消息,昨夜已快馬傳遞中京。 不過隔天,嘉福殿里就得聞了。 李桑若冷若冰霜地坐在正殿上,看著垂首而立像個落敗斗雞似的宋壽安,臉色rou眼可見的憤怒。 “庸才!” 像張家兄弟那樣的人物,自然不會入太后法眼。 她不知道宋壽安派的人這么不得用。 “大內(nèi)緹騎,每一個皆是從禁軍中挑選而出的精銳,到你手上,怎就變成了別人砧板上的rou……” 李桑若聲音涼涼的,淡淡的,聽不出多少兇狠,卻讓人有些毛骨悚然。 “宋壽安,到底是你蠢,還是哀家蠢?” 宋壽安大驚。 太后怎么會蠢? “是卑職愚昧!” 宋壽安額頭汗涔涔的請罪。 心里卻覺得冤枉,想他只是一個陶匠,入宮也沒有多長時間,樁樁件件的事情,都是按太后吩咐做的,可責(zé)任卻全得他來擔(dān)…… “殿下,卑職這就下令,讓他們把那馮氏的莊子一把火燒了,給太后殿下出氣。” 這是他能想到的,最厲害的報復(fù)法子了。 李桑若一聽,竟是笑了。 那眼里的鄙視和寒意,不加掩飾地掃向宋壽安。 “你以為哀家要的,是她的命嗎?” “一個賤人的命,值得臟了哀家的手?” 她要的是馮氏名聲掃地,像她一樣受盡非議,要的是她失寵于裴獗,讓裴獗看清她的真面目,如臭蠅破鞋般棄她不顧,讓她草芥似的被人踩在腳下,任人羞辱欺凌…… 否則,如何能解她心頭之恨? 如何撫慰她日日夜夜承受的那些噬骨之痛? 死?不,她絕對不會讓馮氏死。 她只想要她生不如死。 “宋壽安?!崩钌H袈曇舻?,“今日內(nèi),你即刻為哀家拿出個善后的章程來,否則,這緹騎司司主之位,你不必做了?!?/br> 宋壽安嚇一跳。 他剛嘗到手掌權(quán)柄的快活。 那滋味兒有癮,他舍不得…… “殿下!”宋壽安在地上拖膝而行,跪行到李桑若的面前,雙手抱住她的膝蓋,仰頭討?zhàn)?,柔情軟話?/br> “小人會好好侍候殿下的……殿下便是小人的天,殿下說什么,小人就應(yīng)什么,為太后殿下做牛做馬,便是小人此生夙愿,殿下莫要棄了小人……” 李桑若瞇起眼看他。 試圖從這張俊俏的臉上看到那人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