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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門好細(xì)腰 第167節(jié)

    蕭呈在恒曲關(guān)等了那么多天,圍而不攻,正因如此。

    馮蘊聽著將士們議論,一一與自己從書上看來的對照,在心里揣測著裴獗和蕭呈的打法,不由暗自心驚。

    裴獗堅守并州不動,該不會是想把蕭呈從恒曲關(guān)拉出來打吧?

    蕭呈要是拿不下并州,等虎賁和龍驥軍趕到,再聯(lián)合信州主力,會打得蕭呈很痛了。

    第一次認(rèn)真分析戰(zhàn)事,馮蘊才懂得裴獗連下五城到底是怎樣驚世駭俗的壯舉,也慢慢懂得了他為何要將他敬重的萬寧守將的尸首掛在城樓示眾……

    兇殘可以威懾和擊垮人心。

    不戰(zhàn)而屈人之兵,減少傷亡,才是一個領(lǐng)兵將領(lǐng)最大的仁慈。不然來回拉鋸,雙方都將要付出巨大的代價……

    馮蘊在心里默默分析,默默地學(xué)。

    并州沒有書里寫的那種甕城,但城樓兩側(cè)建有高高的闕樓。

    馮蘊從傷兵房出去的時候,裴獗便在闕樓上。

    她沒有上去,就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

    有士兵不認(rèn)識馮蘊,看到她就喊。

    “哪里來的女郎?回家去!”

    “齊軍攻城,百姓不可在城中逗留!”

    “退回!”

    “快回!”

    馮蘊站在屋檐下,其實離得很遠(yuǎn)。

    聞聲,她行了個禮便往回走。

    路上看到士兵推著投石車從馬道上去,她滿腦子都是母親留下的書籍里,弩機(jī)和投石機(jī)是什么樣子。

    “女郎,我們走吧。”

    小滿怕得要死,不停催促馮蘊。

    大滿比她鎮(zhèn)定許多,仰頭望著闕樓,沒有出聲。

    “走。”馮蘊不想添麻煩,大概了解了一下北雍軍的布局,回到營房便找葉闖要來紙筆,坐下來寫寫畫畫。

    她畫的東西,小滿全然看不懂。

    茶水都換第三次了,女郎仍舊不睡,她有些擔(dān)憂。

    “天快亮了,女郎歇了吧?!?/br>
    馮蘊看著窗外泛起的絲絲白光。

    “這場仗快要結(jié)束了?!?/br>
    小滿驚喜,“女郎怎么知道?”

    馮蘊道:“牛馬都有累的時候,何況是人?打這么久,將士疲累,自然要各自休戰(zhàn),等養(yǎng)精蓄銳,再來一輪?!?/br>
    小滿佩服地看著馮蘊。

    “女郎,你懂得真多……”

    大滿也笑著道:“要是女郎去領(lǐng)兵作戰(zhàn),定不輸將軍?!?/br>
    馮蘊搖頭,“紙上談兵罷了?!?/br>
    要是一個從不上戰(zhàn)場的女子,僅憑幾本書籍和一些猜測就能勝過刀口舔血活下來的將軍,那才是笑話了。

    馮蘊看了她們一眼。

    “去睡。不用守著我,影響我思考?!?/br>
    大滿和小滿應(yīng)諾退下。

    馮蘊繼續(xù)在紙上畫草圖,從地形、天氣,雙方兵力等分析局勢,卻不提任何打法,最多的筆墨,用在對北雍軍投石機(jī)和弩機(jī)的制作和改良建議……

    取其長,避其短。她很懂得分寸,也懂得裴獗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天光泛白時,裴獗才回來。

    那時,馮蘊已經(jīng)趴在木案上,睡著了。

    她發(fā)絲低垂,一張芙蓉臉被木案的棱角勒出了粉痕,玉白的肌膚在朦朧的光線中,因疲態(tài)而盡顯嬌弱可憐……

    裴獗眼睛發(fā)燙。

    從兩軍陣前下來,他渾身血液尚處于亢奮狀態(tài),胸膛里積累的力量沒有得到宣泄,冷不丁撞見這樣一番美景,心頭微震,好似被什么東西撞了一下。

    他無聲無息的走近。

    女郎仍在酣睡,渾不知周遭的氣息變化,更不知自己被狼盯上了……

    裴獗沒動。

    自上而下俯視她。

    她太嬌了。

    睡著的樣子是沒有醒著時那些棱角的,烏黑的頭發(fā)垂下,半遮了小臉,呼吸的熱氣在木案上暈出一片水漬,濕漉漉的……

    裴獗眼熱,臉上卻出奇的平靜。

    他彎腰,扶住女郎的肩膀,伸手想挪開她被桌案壓皺的臉……

    兩排柔軟濃密的睫毛,就那樣輕輕地扇在他的掌心里。

    有炸開的火光在他幽暗的眼瞳里一閃而逝。

    這些日子,裴獗的精力都在戰(zhàn)事上,好久沒有服藥了,可飽受情欲煎熬的身子并不會因為裴大將軍的戰(zhàn)事就饒過他。

    馮蘊不在身邊還好,一旦伸手可及,強(qiáng)烈的渴望便順著脊椎瘋狂地上躥,被困的巨獸瘋狂的叫囂要沖突牢籠,無法自控。

    他沉默片刻,大掌落在她的腰上,稍稍用力將人打橫一抱。睡夢中的女郎察覺到不適,身子滾一下踏踏實實靠在他懷里,那樣熟悉那樣自然。

    裴獗喉結(jié)滾動,低頭看她一眼,輕手輕腳將人放到榻上,拿個軟枕,蓋上被子,然后坐在榻沿,安靜地看她。

    將軍戰(zhàn)時不卸甲。

    裴獗也是如此。

    一旦穿上鎧甲,隨時準(zhǔn)備上陣,便不會再脫下,怕來不及……

    他坐得十分平穩(wěn),臉上寡淡如常,好像身下沒有野獸在嘶吼叫囂,又好似在與自己對抗……

    他一動也沒動。

    克制是他每天都在做的事,漸漸變成習(xí)慣。

    好一會,看馮蘊呼吸均勻,沒有被吵醒,他皺了皺眉,回頭看木案上的東西,于是起身過去,將那些紙一頁一頁地細(xì)看。

    馮蘊便是這時醒來的…

    她睡得本就不沉,腦袋滑下軟枕,便察覺到了自己不在案前,當(dāng)即睜開眼睛。

    一身戰(zhàn)甲套著高大頎長的身影,裴獗側(cè)對著她,不修邊幅的臉頰輪廓極是好看,英武俊朗,和世家公子蕭三郎相比,少了些雅致,但也不顯粗獷野蠻,很有一種蠱惑人的男性力量……

    馮蘊沒有出聲,就那樣盯著他看。

    不妨裴獗會突然轉(zhuǎn)頭……

    于是,她的窺視就那樣撞入裴獗的眼睛。

    馮蘊怔了怔,狀若剛醒的樣子,捋頭發(fā)微笑。

    “將軍回來了?戰(zhàn)事可還順利?”

    裴獗嗯聲,“你睡?!?/br>
    “……”

    一如往常,多半句話都沒有。

    馮蘊纖眉打結(jié),身子往里面挪了挪,拍拍身側(cè)。

    “將軍過來?!?/br>
    她的動作很是親近自然,就好像兩人是尋常夫妻,看不出青澀女郎的害羞,只有那雙軟綿綿的眼睛,有一絲不易察覺的挑釁。

    裴獗深深看她。

    慢慢的,將那些紙張用鎮(zhèn)紙壓上,走過去靠倚床頭。

    又安靜下來。

    馮蘊真是恨極了他那張鋸嘴葫蘆一樣的嘴。

    “將軍?”她耐著性子問:“看到我寫的東西了?”

    裴獗再次嗯聲。

    馮蘊:“如何?”

    裴獗想了一下:“好。”

    好就完了么?

    馮蘊沒有從他的臉上得到預(yù)期的反饋,略略笑了一下,大概是被虐習(xí)慣了,竟然也沒有想象的郁悶。

    “看來是妾稚氣了。將軍久經(jīng)沙場,自是謀略千里,何須我一個女子湊到眼前指手畫腳地礙眼?罷了,是我自作多情……”

    她說罷垂眸,若有若無地嘆息。

    裴獗手臂橫過來,將她拉入懷里,低頭看著她雙眼布滿的血絲。

    “姬應(yīng)當(dāng)睡覺?!?/br>
    馮蘊說一聲“我不困”,纏上來便環(huán)住他的胳膊。

    “將軍困嗎?”

    不等裴獗開口,她帶笑的氣息便落在他的耳側(cè),低笑道:“不困那我們來做點別的吧?”

    裴獗呼吸驟然凌亂。

    為她而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