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門好細(xì)腰 第202節(jié)
大戰(zhàn)在即,容不得半點遲疑,馮蘊幾乎只是匆匆地鞠了一禮,就被人帶入了洞房。 喜樂聲停了。 喜宴擺在桌子上,沒有人動。 大婚和大仗天衣無縫地銜接在一起,帶來的緊張和急迫,讓很多人都來不及反應(yīng)…… 馮蘊剛被扶坐在榻上,伸手就揭蓋頭。 喜娘忙不迭地阻止,“夫人不可……” 沒有新娘子是自己揭蓋頭的,可馮蘊脖子都快被鳳冠壓彎了。 而且,她知道,今夜是注定等不到新郎的。 大計已成。 還要這勞什子的婚禮做什么? 她眼下只擔(dān)心裴獗要如何以五萬兵馬應(yīng)付蕭呈三十萬大軍攻城。蕭呈拖到今日出兵,必然已經(jīng)做好了萬全的準(zhǔn)備…… 怎么看這場仗都是敗局…… 不可讓小人得志。 尤其她從蕭榕嘴里得知,馮瑩就在恒曲關(guān),更是喉頭發(fā)緊,顧及不了那許多,身著喜服便從洞房里跑了出去。 兩個仆女和喜娘都在后面追。 馮蘊在別院外看到了裴獗。 他已經(jīng)脫掉喜服,換上了鎧甲,鐵盔下俊朗的面容冰冷肅殺,隔著那么遠(yuǎn)的距離,也讓人生畏。 “將軍……” 馮蘊喊住她,想說點什么。 可最后她只是微微一笑。 “等你凱旋?!?/br> 裴獗眼里好似有流光滑動,但只有一瞬便無蹤跡,他朝馮蘊點了點頭,跨上戰(zhàn)馬,駕的一聲便策馬離去。 一群侍衛(wèi)緊跟其后,轉(zhuǎn)瞬消失在長街上。 馮蘊提著裙擺追了幾步,停下來。 身著嫁衣的新娘子,站在兩尊威風(fēng)凜凜的石獅子中間,望著遠(yuǎn)去的人,畫面定格般沉寂…… - 齊軍的攻城戰(zhàn)是黃昏前發(fā)起的。 冬日里晝短夜長,號角從山那邊傳入蒼穹,沒過多久,暮色便低低地壓了下來。 山呼海嘯的吼叫聲,震耳欲聾。 這次攻城的人數(shù),比上次更多,密密麻麻的齊軍黑壓壓地一片,聲勢浩大。這是蕭呈第一次指揮如此多人的大軍團作戰(zhàn),擺出了勢在必行的攻勢。 他要一舉拿下并州,拿下裴獗。 勝負(fù)在此一搏。 大型攻城戰(zhàn)車通過填埋的壕溝,一輛輛往南門方向推過來,裂石和碎木從天而降,激烈地拍向并州城墻,帶火的箭支照亮蕭索的天空,一支支飛向城墻,不知哪里被點燃,頃刻便濃煙滾滾…… 行營別館里,十分安靜。 死亡一般的安靜。 “咀!”并州城上方,發(fā)出一道響亮的聲音。 只見一個不明物快速地升到半空,炸開,絢麗得如同焰火一般。 小滿站在院子里,指著它大聲問:“女郎快看,那是什么?” 馮蘊抬頭,“響箭?!?/br> 小滿問:“響箭是做什么用的?” 馮蘊心下微惻:“傳遞信號。” 她不知道裴獗是在給誰傳遞信號。 離并州最近的晉軍駐軍在信州,這樣遠(yuǎn)的距離,信州的將領(lǐng)不可能看到訊號。就算看到,也趕不過來。 更何況,紅葉谷還駐守著北雍軍的兩支叛軍…… 這個死局,裴獗要如何解? “女郎!我好害怕……” 上次安渡被圍,她們都經(jīng)歷過,但那次并沒有真刀真槍的拼殺,這次不一樣了,那些震天的喊殺和劇烈的碰撞,隔著很遠(yuǎn)的距離都能聽到。 小滿的臉色很是緊張。 “我們眼下該怎么辦?” 馮蘊看著昏暗的天空,“關(guān)上門,睡覺?!?/br> 小滿呃一聲,回頭看她,嘴巴久久合不攏。 “女郎,你在跟小滿說笑對不對?” 馮蘊問:“不睡覺你要如何?上戰(zhàn)場嗎?” 小滿立馬閉上了嘴巴。 馮蘊道:“先收拾好東西,接著養(yǎng)精蓄銳。萬一將軍打輸了,我們就要逃命了?!?/br> 小滿和大滿對視一眼,忽然覺得女郎說得很有道理。 吃飽肚子,睡好覺,就算大難臨頭,也會比別人多一些生存的機會…… 馮蘊躺在熏著笑荷香的榻上。 新?lián)Q的大紅喜被,很是陌生的感覺。 她睡不著。 腦子里,是齊軍螞蟻似的密密麻麻越過護城河往城墻上爬的畫面,是裴獗被人一箭穿胸的樣子…… 她身上寒意陣陣。 炭火的溫度,擋不住冰冷的想象。 - 恒曲關(guān)。 夜幕降臨,山風(fēng)拂出一片肅殺。 蕭呈在中軍帳中觀看輿圖,神色很是肅穆。 齊軍大舉攻城,要是不能一舉奪下并州,必會飽受非議。 此戰(zhàn)對他而言只可勝,不可敗…… “報——” 一聲疾呼傳來。 蕭呈抬眼,“進來。” 斥候扶著腰刀跑步入內(nèi),單膝跪下。 “陛下,晉軍設(shè)伏兵在鬼河左岸,有深溝高壘掩護,還埋伏了弓箭手,我左翼軍尚未深入,便遭伏兵襲擊?!?/br> 蕭呈尚未說話。 又一個斥候急急忙忙地沖進來。 “陛下!急報——” 他大口喘氣,臉色灰白,嘴唇好似都咬合不住。 “韓胡楚降軍,突然,突然從右后方朝我軍猛攻……他們反了?。 ?/br> “報——” 再一道長聲。 來人腳步飛快,人沒進帳,聲音已然高聲喊開。 “陛下,陛下不好了。西北方向受晉軍精銳伏兵襲擊,領(lǐng)兵者是赤甲軍副將敖七,他們伏擊我軍右翼謝將軍部,打亂了我軍攻城步伐……” 這人聲音未落,外面再次傳來吶喊。 “報——” 蕭呈變了臉色,手微微攥緊,怒目而視。 這次來的,是寇善的陣前兵卒。 “陛下,陣前傳聞,晉軍有十萬援兵趕到,眼下晉軍士氣大增……我軍剛架上浮橋,裴狗便從城里殺了出來,騎兵直搗陣前,沖散了我軍攻勢……” 緩一口氣,他又道: “寇將軍令小人稟呈陛下,北雍軍強橫,三面有伏兵接應(yīng)。我大軍恐將,恐將陷入重圍……” 陷入重圍? 蕭呈攻城前便懷疑裴獗有詐,沒有將主力悉數(shù)壓到陣前,但寇善和謝叢光所率大軍少說也有十五萬人,還有夏侯憲和馮廷基接應(yīng),三路進攻,即使三路都受到伏擊,又怎會陷入重圍? 哼! 要是以多打少,還被人圍困致死,那他這個皇帝不做也罷! “裴獗敢出城迎戰(zhàn),膽子不小?!?/br> 燈火斑駁的灑落下來,披在蕭呈的身上,映得他面色越發(fā)平靜。 “來得正好,替朕更衣。朕要披甲上陣!” 平安睜大眼睛,抬頭看去。 “陛下,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