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門好細(xì)腰 第212節(jié)
裴獗看著敖七,“溫將軍說得沒錯,看事不可盡看表面,更不可意氣之爭。” 阿舅是在教導(dǎo)他,要讓他多學(xué)多聽,多向有經(jīng)驗的將軍交流。 要換在以往,敖七肯定會沉下心來仔細(xì)分析,然后悉心地請教…… 可他此刻心里亂糟糟的。 看什么都不順眼,仿佛失去了全世界。 “屬下愚鈍。受教了。”他垂眼耷眼地嗯一聲,便掉頭干別的去了。 馮蘊(yùn)上了戰(zhàn)船,便去艙里補(bǔ)眠。 兵荒馬亂的一夜,她精神高度緊張著,眼下已是疲累不堪,困得眼睛都睜不開。 和衣躺下去,很快就昏睡得沒有了意識。 大滿和小滿坐在她的身側(cè),也垂著頭,靠著船壁,睡了過去。 她們都太困了。 安心地睡著,無知無覺。 當(dāng)外面山呼海嘯的吶喊聲響起來時,馮蘊(yùn)都沒有絲毫的反應(yīng)…… “大將軍,齊軍追上來了?!?/br> 并州城的北雍軍人馬已陸續(xù)撤離,齊軍主力一旦進(jìn)城,很快便可以占領(lǐng)那座城池。 蕭呈這次吃了暗虧,當(dāng)然不會善罷甘休,追是一定會追上來的。 但速度這么快,還是讓人有些意外。 裴獗站在甲板上,迎風(fēng)看著岸邊涌動而來的齊軍,一言不發(fā)。 “布陣!”石隱大聲吼叫著,指揮若定。 “拖住他們!” 行軍打仗在外,攻城退敗逃亡都是常態(tài),北雍軍早有一套熟悉的陣法可應(yīng)用到各種場合。重騎兵、輕騎兵、盾兵,弓箭手,各司其職,嚴(yán)陣以待。 “陛下!” 出城追擊的齊軍里面,銀盔白馬的皇帝很是顯目,蕭呈本就長得修長挺拔,一眼望去就能看到他,手執(zhí)韁繩,看著離岸的樓船,策馬而奔。 平安騎馬跟在后面,見皇帝不要命了似的往北雍軍陣前沖擊,嚇得渾身冷汗。 “陛下不可!” 皇帝親自帶隊來追就已經(jīng)夠讓人擔(dān)心了。 哪里有皇帝帶人沖鋒陷陣的? 謝叢光也瞪大了雙眼,目齜欲裂。 “窮寇莫追!陛下!回來!” 午后的陽光很是刺眼,從戰(zhàn)船的尖角照射過來,明晃晃的。 蕭呈緊抿嘴唇,看著寒風(fēng)里的戰(zhàn)船和飄飛的旗幟,一時間有些恍惚。 這一幕如此熟悉,又如此荒誕。 上輩子的石觀碼頭,在岸邊追擊的人是裴獗。 而陪在馮蘊(yùn)身邊,看著手下敗將瘋狂策馬的人,是他。 角色互換…… 他眼下又何嘗不是敗軍之將? 大量的齊兵跟在皇帝身后,朝北雍軍殺了過去。 馬蹄陣陣,大軍呼嘯而上,廝殺聲頃刻便沖入天際。大地染上血紅的顏色,與天邊的霞光連成一片…… 新仇舊恨,所有人都?xì)⒓t了眼。 “傳令?!迸徕甭曇羟謇?,凝目而視。 “取蕭呈性命,賞黃金百兩?!?/br> “領(lǐng)命!”齊聲呼喝。 從戰(zhàn)船到渡口,北雍軍高聲大叫。 “殺狗皇帝!” “得黃金百兩!” “殺??!” 冷風(fēng)凄清,樹木搖曳。 喊殺聲仿佛從另一個世界傳來。 蕭呈看到了石觀碼頭戰(zhàn)船上的自己,看著馮蘊(yùn)溫柔的睡顏,輕輕淡淡地說了一句。 “取裴獗性命者,朕有重賞?!?/br> 虎視眈眈的北雍軍近在咫尺。 齊軍里有急切的鼓聲和喊聲,旗手揮舞著小旗在指揮進(jìn)攻,謝叢光看著不要命廝殺的皇帝,臉變得扭曲而無奈,一聲聲喊叫著,焦灼不堪。 而蕭呈的耳朵里一直有不同的聲音。 不屬于這個世界的聲音存在。 他的四周一片寂靜。 他看見平安張大嘴巴喊他,看到謝叢光拼死攔在身前,看到與北雍軍死戰(zhàn)的齊軍將士,唯獨看不到自己,也聽不到周遭的聲音。 聲音全來自記憶,混亂不堪…… “陛下……”那女子款款而來,好像在某個虛空中,朝她盈盈拜下。 “貴妃僭越,辱我阿母,臣妾忍無可忍,才罰她下跪?!?/br> 她瘦了很多。 那時就已經(jīng)很瘦了。 一張玉容嬌顏的臉龐,好似小了一圈。 但他沒有多看她一眼,緩緩將馮瑩摟入懷里,低頭寬慰她,“別哭了,哭花了妝朕不喜歡?!?/br> 得到安慰的馮瑩,哭得更是委屈,眼淚沾濕了他的衣襟。 “陛下不要責(zé)怪阿姊,阿姊怎么教訓(xùn)妾,都是應(yīng)當(dāng)?shù)摹?/br> 他有潔癖,很有些嫌棄淚水沾在身上,但忍住了。 “朕喚太醫(yī)來瞧瞧?要是傷了愛妃,朕定不饒她?!?/br> 那女子終于變了臉色,那雙眼死死盯住他,漆黑如墨。 “貴妃以下犯上,出言不遜,我身為皇后,小小懲戒,陛下就心疼了?” 他面色溫和,但一字字都是寒意。 “朕的女人,只有朕才能罰?!?/br> 那女子在虛空里笑,笑得凄厲,“陛下所言極是,臣妾不該跟貴妃爭風(fēng)吃醋,有違婦德……請陛下罰臣妾禁足玉昭殿,不得侍寢。” 他惱了。 不就是不想侍寢嗎? 找出這些借口。 “好,那朕將你禁足宮中,有本事,你一輩子別求我!” “多謝陛下恩典。” 她再次拜下,儀態(tài)端莊大方,蒼白的臉上看不到他想要的痛苦和委屈,就那樣當(dāng)著他和馮瑩的面揚(yáng)長而去,不嫉妒,不失望。 當(dāng)時的蕭呈并不覺得有多痛苦。 但那種無聲無息的,像貓兒爪子劃入肌膚的窒息感,卻步步緊逼,隔著一世再撞入胸膛,情緒竟與前世渾然不同,好像突然就要將他的心撕碎一般,痛得百孔千瘡。 那是他們第一次撕破臉大吵。 可事情起因究竟為了什么,他竟然想不起來…… 怎么走到的那一步,他又為何要說那些絕情的話,也都模糊不清了。 在這個如同舊事呈現(xiàn)的戰(zhàn)場上,蕭呈麻木的神經(jīng)鈍痛一般不停地閃回著上輩子的畫面,就像是有人拿著刀,在一點一點剜掉他心頭最軟的那塊rou…… “阿蘊(yùn)!” 他聽到自己喊了一聲。 “跟我回去?!?/br> “我們從頭來過?!?/br> 她要什么都給她,他可以善待那個孩子,不會再將她打入冷宮,不會褫奪她皇后尊號,更不會允許別人欺她辱她,他會為她撐腰,會給她世間榮華,只想換她仍在眼前,盈盈一笑,說聲: “陛下安康,妾便如愿。” 第171章 爽快報復(fù) 岸邊是石隱帶人斷后,隔得很遠(yuǎn),他也很是興奮,看著那個從亂軍中沖出來的齊帝。 “狗皇帝膽挺肥!” 石隱興奮得雙眼放光。 這不就是天賜的立功機(jī)會嗎? 他打了兩個手勢,示意弓箭手準(zhǔn)備,然后沖到盾陣后方,大聲道: “殺狗皇帝,大將軍賞黃金百兩?!?/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