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談利益。

    淳于焰看向裴獗背后那張輿圖。

    “這次蕭呈沒提馮十二，議和條件對晉國來說，有百利而無一害。妄之兄，弟心里是向著你的?！?/br>
    也就是說，不僅沒有讓裴獗歸還嫡妻的條件了，還給其他的許多好處

    淳于焰道：“這歸功于我?！?/br>
    看裴獗沒什么反應(yīng)，他那張絕美的紅唇微微一啟，又笑盈盈地望著裴獗，輕聲道：

    “他蕭三憑什么獨占馮十二？兄放心，領(lǐng)土不讓半步，十二是我們的，我不會便宜了他?！?/br>
    裴獗：……

    淳于焰毫不覺得自己臉大，說罷撫了撫袍角的皺褶，眼對眼看著裴獗，冰冷的面具好似都帶了笑意。

    “這次在并州見到蕭三，我們談到十二?！?/br>
    第183章 啟動和談

    裴獗臉色不是那么好看。

    “世子慎言?！?/br>
    “嗤！”淳于焰知道裴妄之也是想吃獨食的家伙，很是不喜歡聽到他和蕭三背地里談?wù)擇T蘊。

    可他偏要說。

    還有比讓裴妄之不爽更爽的事嗎？

    “我和蕭三細(xì)數(shù)了與十二的過往……”

    他說得好像他和馮蘊很熟似的。

    可以想見，當(dāng)時蕭呈的心情大抵跟此刻的裴獗是差不多的。

    淳于焰絲毫不覺得自己在人家正夫面前說這些很不合時宜，一副老神在在的樣子，得意又快活——因為他從裴獗的臉上讀到了和蕭三一樣的表情。

    看不慣他。

    又拿他無可奈何。

    “有些奇怪?！贝居谘娴溃骸笆捜f，我嘴里的十二，與他認(rèn)識的十二，仿佛不是同一個人。他說，馮十二變了。而我恰以為……”

    淳于焰微微一笑。

    雙眸美得瀲滟，魅惑至極。

    “十二在我面前才是最真實的，你們看到的，都不是她真實的模樣……”

    裴獗拿著文書，用力揉成一團(tuán)，朝他臉上擲過去。

    “滾吧?！?/br>
    淳于焰撿起紙團(tuán)，慢條斯理地展平，不見半點生氣的樣子，語氣平靜異常，“晉國朝廷都下旨與齊國和議了，兄即便不肯，也無可奈何吧？”

    他微微眨眼，頓了頓，又道：

    “我能為兄爭取的是，要談，讓蕭呈到信州來談。兄不必去并州?！?/br>
    這樣將會占據(jù)許多主動。

    裴獗看著淳于焰，一言不發(fā)。

    淳于焰笑道：“兄會答應(yīng)的?！?/br>
    由云川第三國來做中人，晉齊都認(rèn)可。

    淳于焰也分析過利弊，就算沒有晉國朝廷的原因，只要蕭呈不提要回馮蘊，裴獗都沒有拒絕的理由。

    人活一世，以利圖之。

    要不然，為何蕭呈陳兵在前，卻愿意付出這么大的代價？

    原因只有一個，齊國真沒錢了。

    這些年，家底子都讓延平帝蕭玨掏空了，那修建在臺城的玉芙宮，浮夸奢靡，全是勞民傷財?shù)臇|西，幾乎耗盡了國庫。

    初登大寶的蕭呈眼下實在打不起了。

    “大丈夫能屈能伸?！边@是淳于焰勸蕭呈的話。

    不值當(dāng)為一個女子賭上國運。

    淳于焰找到了一個微妙的平衡點，在蕭呈失意的當(dāng)口，說服了他。不能說他比燕無息強上多少，只能說天時地利人和。

    蕭呈終是放棄了要回馮蘊的條件。

    換到淳于焰說服裴獗，就更容易了許多。

    入冬了，好好過年，享受齊國的歲貢，讓百姓休養(yǎng)生息，士兵也需要一次徹底的修整，只要裴獗不傻，就會知道什么才是最正確的決策。

    然而，中京得到這個消息，嘉福殿那位差點把玉璽都砸了。

    正因為蕭呈一意孤行要回馮蘊，朝廷才下旨和議，現(xiàn)在……蕭呈不要了？

    “這個淳于焰！他在做什么？”李桑若氣得臉都青了，“讓他說服裴獗，他卻說服了蕭呈？”

    方公公低著頭，為太后斟茶。

    “大將軍離京一年有余，是時候回家來了?！?/br>
    他是想委婉地寬慰太后，不打仗了，大將軍回京，便可以時時見著他了。

    不料，李桑若卻冷哼一聲。

    “事到如今，他與我離心離德，回來又如何？是帶著那個小賤人，時時招搖過市，惹我心煩嗎？”

    方福才趕緊閉嘴。

    殿內(nèi)氣氛低壓。

    裴大將軍在并州大婚的消息，就像是在太后胸口上捅的一刀，傷口還血淋淋的，方福才即便是個奴才，但常年在太后身邊行走，怎會感覺不到太后的憤怒、委屈和不甘？

    “常貴白死了?！?/br>
    李桑若低低淺淺的聲音，聽得方公公頭更低了。

    常貴在信州失足落水是假，大將軍惡狠狠抽了太后和丞相一記耳光，那才是真。

    忠君事主，說到底在于一個忠字，一旦不想忠誠了，眼里哪里還有主上，又如何事主？裴大將軍如果當(dāng)真有了二心，太后孤兒寡母，龍椅還坐不坐得穩(wěn)？

    方福才那雙眼睛亮得跟賊似的。

    什么事情看不明白？

    他知道李桑若此刻定是蝕心刺骨的難受和緊張，強裝鎮(zhèn)定罷了。

    “方福才?！崩钌Ｈ敉蝗婚_口。

    方公公抬眼，便對上太后烏黑的眼里那束冷光。

    “吩咐宋壽安來見我。”

    方福才喏一聲。

    李桑若輕笑，“信州和議，哀家要親自去談。”

    方福才剛準(zhǔn)備轉(zhuǎn)身，聞言怔在當(dāng)場，半晌吭不出聲。

    李桑若瞥他一眼，懶洋洋地轉(zhuǎn)臉。

    “暖氣太足了，熱得很。去，把窗戶打開，讓哀家透透氣?！?/br>
    方福才應(yīng)一聲，走過去推開南窗。

    天上烏云滾滾，不知名的飛鳥掠過宮殿高檐，發(fā)出尖細(xì)的鳴叫。

    冷風(fēng)中，鐘聲綿綿傳來，敲打在心上。

    這是要變天呀。

    -

    十一月。

    冬至后沒幾天，晉齊和議的事情便有了眉目，在淳于焰的大力撮合下，有了初步的和議章程。

    消息傳出，南北一片歡騰。

    漫長的戰(zhàn)爭終于要過去了。

    停戰(zhàn)后，好好地過一個年，全家老小團(tuán)聚吃頓飽飯，這便是當(dāng)下普通人最樸實的愿望。

    馮蘊得到消息的時候，正在春酲館的后院里看小滿雕蟈蟈，用黃楊木雕的，小滿的手都扎出眼子來了，她仍是不肯放棄。

    她說：“女郎成婚小滿沒有送賀禮，這是要送給女郎的。”

    馮蘊看著她笑，“我怎么看左侍衛(wèi)雕過？”

    用刀雕東西的事，不是小滿擅長的。

    她觀察入微，一問小滿便紅了臉，嬌嗔地低下頭去，“是，是小滿讓左侍衛(wèi)教我的，他雕得好，我雕得不好……”

    又將嘴巴一扁。

    “女郎是不是嫌棄？”

    馮蘊笑盈盈看她在木蟈蟈下方系紅繩，等接過來，便當(dāng)面懸掛在腰上。

    “喜歡得緊。”

    “好看?！毙M極是容易滿足，當(dāng)即便臉蛋紅紅地笑了起來，“蟈蟈寓意多子，小滿盼女郎和將軍子孫滿堂?！?/br>
    馮蘊面色微變，笑開。

    子孫滿堂是沒有了，但可以把這個美好的寓意轉(zhuǎn)給小滿。

    馮蘊看得出來她對左仲的意思，心里尋思著，等和議結(jié)束，大家都安定平穩(wěn)下來，再問一問左仲的意思，替小滿cao辦cao辦。

    “大郎君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