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燈、提燈左側(cè)下方還垂著五彩長流穗，看得人眼花繚亂。

    雙喜、鯉魚、龍鳳、梅花絡(luò)，香囊福袋一個挨著一個，掛在身后木架上，猶如華麗婦人打扮，在寒風(fēng)中環(huán)翠叮當(dāng)，綽影搖曳。

    今年宴清霜來不了，鎮(zhèn)上哪怕再熱鬧，顧庭風(fēng)一個人也不覺得有看頭。

    聽見街道兩旁吆喝叫賣，徑直往地方走去，買好東西給了銀錢就去下一處。

    第189章 掃雪

    一進入臘月，時間就變得格外快，好似都在等不及，想要迎接新年了。

    一連下了三日大雪，放眼望去白茫茫的一片，臘月二十六送走灶神。

    次日顧庭風(fēng)和宴清霜緊接著灑掃迎新年，擦灰撣塵收拾院落屋子，里里外外拾掇得一塵不染。

    顧庭風(fēng)從墻上拿了大掃帚和鐵掀，在外面掃雪鏟雪，院子里雪下得深，尤其是夜晚，起來院里栽的兩棵桃樹都被覆蓋了大半。

    冬日閑下來，饒是不懂情趣的農(nóng)人看見這皎潔白雪，也生出兩分閑情逸致，站在外面欣賞一番。

    可怕宴清霜出來踩雪滑倒，顧庭風(fēng)院里每個角落都鏟得干干凈凈，還燒了熱水潑在上面，把雪水化開，順著溝渠淌下去。

    屋檐上掛滿尖銳鋒利，晶瑩剔透的冰鉤子，他也拿竹竿挨著打下來，砸在地上，聽著清脆悅耳。

    小黑小黃躍躍欲試著想上前接住，被顧庭風(fēng)喝退回去。

    也不看看這是什么，砸在身上還了得！

    只是這雪下個不停，才剛鏟干凈，天上再次飄起鵝毛大雪，紛紛揚揚，不多久地面上又覆了一層新雪。

    顧庭風(fēng)杵著鐵锨站在院子里，下就下吧，他管不了老天爺?shù)氖?，只得把夫郎拘在屋子里，不給出來。

    宴清霜自己也很小心，近來院門都不出了，只在屋里收拾衣物。

    這兩年日子好過了，新衣裳平日里都比其他人家做得勤些，更遑論這大過年的。

    早在入秋前他就著手準(zhǔn)備了，想到初一要穿，便從箱籠里翻到最上面放著。

    還有絡(luò)子香囊，用顏色艷麗的彩色絲線編織而成，看著鮮艷奪目，一條條整齊的收在妝盒子里。

    平日里大家身上著粗麻布衣，就是腰間掛了絡(luò)子香囊，看著也總感違和，可過年就不一樣了。

    會過日子的婦人夫郎，不僅家里收拾得井井有條，年節(jié)親戚往來，衣裳就是漢子的臉面，過于寒酸了惹人笑話，瞧不起。

    所以哪怕是簡簡單單的布料，也都花了十二分的心思，縫制得精巧整齊。

    腰間再掛上香囊絡(luò)子，給家里漢子收拾體面了再出去，這樣既好看又有面子。

    日子忙碌不停，轉(zhuǎn)眼已是臘月三十，夜里噼里啪啦的放了一晚上爆竹。

    早上起來整個村子滿地碎紅，空氣中彌漫著新年的味道。

    顧庭風(fēng)出去貼門神對聯(lián)，今年還要費事些，得用細(xì)長刀背或者鐮刀把舊的紅紙揭下來，刷干凈才能貼新的上去。

    院門就是主人家的排面，所以過年貼對聯(lián)也大有講究。

    兩側(cè)對聯(lián)一定要是那種又寬又長，直直垂下來的。

    這樣別人從自家門口路過，看著氣派喜慶，定然是戶殷實人家。

    中間兩扇門板貼驅(qū)鬼辟邪的門神——神荼、郁壘。

    神荼位于左側(cè)，甲冑執(zhí)戈、姿態(tài)神武。郁壘位于右側(cè)，懸弧佩劍，面容威嚴(yán)，只一眼，便能震懾四方小鬼，叫其不敢沖撞作亂。

    院門貼好掛上大紅燈籠，宴清霜跟在相公旁邊，只覺得今年愈發(fā)熱鬧了。

    站了一會，他自覺幫不上忙，便說道：“我把絡(luò)子給你放這，等會你記得拿去掛在桃樹上，我先進去準(zhǔn)備年夜飯?！?/br>
    “不急，”顧庭風(fēng)連忙拉住他，“今晚年夜飯由我來做，你在旁邊打下手，若是覺著累了就歇息?！?/br>
    宴清霜最近………，往往站不住多久就想找地方靠靠，可不敢叫他累著了。

    他手下加快動作，絡(luò)子掛好，院里各扇門窗貼好，洗干凈手就準(zhǔn)備磨刀霍霍，殺雞宰鴨，刮魚剁rou。

    宴清霜臉上掛著笑，在旁邊看相公大展身手，顧庭風(fēng)做事不似哥兒女眷那般收斂，揮手間干凈利落，叫人移不開眼。

    想到夫郎說要吃涼凍，便把豬頭和豬rou條打整好，下姜片、花椒、蒜苗進去，蓋上蓋子大火燉煮。

    去年也做了豬凍，但是宴清霜沒留意，放到外面凍了一夜，早上起床后，迷迷糊糊的又拿到火上加熱，就這樣剛成型的豬凍還沒吃就被熱化了。

    大盆里還有七八條草魚，魚不用省，村里有開門紅這一說法，所以無論是新年第一聲爆竹，還是菜色都偏向紅燒。

    所以紅燒魚、紅燒rou、雙喜丸子，寓意年年有余，紅運當(dāng)頭，是必不可少的。

    再撈一條rou質(zhì)肥碩鮮嫩的草魚踢掉魚骨頭，和豆腐雞蛋汆丸子。

    宴清霜在旁邊幫著炸雞炸鴨炸豆腐和酥rou，凡是舍得用油炸出來的東西，都是金貴的，出鍋無論是用來蒸或者燉，味道比直接下鍋的更加好吃。

    小黑小黃在門外饞得不行，剛顧庭風(fēng)嫌棄它們絆手絆腳，就給趕到外面去了。

    因此哪怕再饞，它倆也不敢進來，吐著舌頭，一個勁的擺尾巴想要吃的。

    宴清霜心軟，等雞塊出鍋后，給扔了兩塊過去，看著顧庭風(fēng)說：“相公，大腸要不要炸一下？”

    顧庭風(fēng)點點頭，笑著說：“炸吧，過道菜油上色，我拿去跟著鹵。”

    夫郎最喜歡鎮(zhèn)上的紅醬鹵rou，他準(zhǔn)備把豬肝豬心豬舌豬尾豬耳朵，還有大腸一塊鹵著吃。

    傍晚十分，爆竹聲噼里啪啦接連炸響，顧庭風(fēng)動作很快，不僅年夜飯收拾出來了，就連土地公公都是第一個去祭拜的。

    夜色漸黑，大雪覆蓋整個院落，兩人歡喜熱鬧圍坐在火邊吃年夜飯。

    外面除了爆竹聲，還有小孩子的歡聲笑語，他們畢竟年齡小，玩心重，才剛吃完年夜飯就吆喝著出來玩鬧。

    大人放過的爆竹里有沒炸響的，幾個頑皮的小漢子扒拉開滿地碎屑，尋找完整的爆竹拿去炸。

    不久便聽到“砰砰”兩聲，爆竹炸起來，緊接著就是劉大娘的怒罵聲：“是哪家娃娃把爆竹往我家菜園子里扔？好好的菜都被你們炸壞了，走！和我找你們家大人去?！?/br>
    小孩子們一聽見要找大人，面上皆有些懼怕，擔(dān)心回去捱打，連忙撒腿跑了。

    劉大娘在后面追了一陣，她腿腳沒孩子們靈活，不久就被他們逃走了。

    劉大娘只能罵罵咧咧的回來，把那幾個孩子炸掉的青菜連根拔起，抖掉上面的冰雪。

    顧庭風(fēng)和宴清霜酒足飯飽，碗筷也不用急著洗，守歲餓了熱一下接著吃。

    若是以往，兩人定要出去走走，跟著大家熱鬧一番，可今年還是算了。

    現(xiàn)在歇息又還早，顧庭風(fēng)把爐子提到堂屋里，又添了幾塊木炭進去，照得屋子溫暖明亮。

    顧庭風(fēng)把躺椅搬過來，安置在火爐邊，笑著對夫郎說：“你上去躺會兒，什么時候困了再回房睡?！?/br>
    “嗯。”宴清霜答應(yīng)著，他確實有些站不住，也不想坐著。

    近來他愈發(fā)疲懶，就想躺下，這上面還放著他蓋的狐皮小被。

    宴清霜拍著身邊位置，“你也上來?！?/br>
    顧庭風(fēng)點點頭，把夫郎整個人圈在懷里，又往他身上蓋好被子，外面風(fēng)雪交加，嗚嗚作響。

    小黑小黃也挨著火爐趴在地上，睡得香甜，宴清霜臉頰蹭了一下相公胸膛，困意漸起。

    顧庭風(fēng)抱緊夫郎，目光緊盯著他白皙姣好的面龐。

    不知道為什么，一想到等這年過了，他心里就忍不住有些焦躁難安。

    搭在夫郎身上的手指微微蜷縮發(fā)顫。

    可他半點不敢表露出來，宴清霜是他心頭至寶，他不想他有半點事，受一絲苦楚。

    他得穩(wěn)下來，夫郎唯一能依靠的人就只有他，若是自己都不能讓他安心，還有誰能讓他安心。

    第190章 突患疾病

    年節(jié)宴清霜每日除了吃，就是裹著小被坐在屋里烤火，坐不動就窩在躺椅上歇會，偶爾顧庭風(fēng)帶他到村口走動走動。

    今兒初三，路上人很多，個個穿著嶄新的花棉襖，精心捯飭了一番，發(fā)髻高挽，就連平日里壓箱底的簪子也都戴上了。

    尤其是婦人頭上還簪了大朵大朵的紅瓣花，看著隆重又喜慶。

    未出嫁的姑娘哥兒打扮得就要素雅些，烏發(fā)間只簪了一根骨笄，插幾朵小巧精致的絹花，三五成群，手挽著手，說笑著往對面村子走去。

    秋收壩子上開魚塘熱鬧了一番，所以過年村長就沒請人到村子里唱大戲。

    反倒是對面落霞村，大張旗鼓的熱鬧了三天三夜。

    兩個村子本就只隔了一個灣子，距離不算遠(yuǎn)，每到傍晚，歡騰熱鬧的聲音，清清楚楚的傳到他們村子來。

    豐梨村的村民聽到后，興高采烈的叫上左鄰右舍，準(zhǔn)備到落霞村跟著熱鬧熱鬧。

    顧村長雙手背在身后，鼻子里輕哼一聲，好在到底沒說什么。

    去年若非落霞村，以及附近小河村、三清屯的村長，帶著人來幫忙。

    他們村子恐怕早就被熊熊大火給吞沒了，顧村長雖嘴上不說，但這份恩情他一直都在心里記著呢。

    只是幾十年了，無論是哪一任村長，幾個村子皆處處攀比著，出風(fēng)頭的事自然不甘讓其他村子搶了去。

    所以幾位村長瞧著倒真有那么一點水火不容，不對付的感覺了，尤其落霞村的條條框框，以及族里一堆頑固迂腐的老家伙。

    顧村長歷來看不慣，不過他也不會對著別人村子指手畫腳，現(xiàn)在倒也發(fā)覺落霞村這樣挺好的，迂腐歸迂腐，大是大非面前誰也不含糊，就連幫著救火都是打的頭陣。

    顧村長這樣一想，閑逛的腳步頓住，回家喊上夫郎一道，跟著眾人到落霞村聽大戲去了。

    顧庭風(fēng)攬著宴清霜腰身站在一旁避讓，見他一直盯著人家頭上看，低下頭在他耳邊小聲道：“夫郎最好看，不用簪花也好看?！?/br>
    他這話說得發(fā)自肺腑，在他眼里宴清霜自然怎樣都好看，就是一身粗布麻衣的站在人堆里，也是頂好看的那個。

    宴清霜聽到這話彎著眉眼輕笑，嗔道：“好看什么呀，相公又哄我。”

    他現(xiàn)在整個人臃腫不堪，早上相公給他送了一對鐲子，沒想到他往日清瘦的腕子也浮腫了一圈，最后連鐲子都戴不進去了。

    顧庭風(fēng)難得較了真，執(zhí)拗的說道：“就是很好看，鐲子是我不好，我應(yīng)該早點送你，或者過段時間再拿給你?！?/br>
    一想到早上起來自己干的蠢事，顧庭風(fēng)就忍不住懊惱，忘了夫郎現(xiàn)在戴不了，還選在這個時候送他。

    宴清霜哪舍得相公自責(zé)，見人都出了村口，雙手攥緊他后腰上的衣服，微微踮起腳尖親了他一口。

    “鐲子我很喜歡，等……我天天戴手上?！?/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