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8章

    “mama——”

    就在季清羽跟馮成則都快忘記后座上還有個寶貝時，一道不滿的童聲響起，“你跟爸爸的悄悄話還沒說完嗎？我可以睜開眼睛了嗎？”

    馮嘉沅感覺自己的手都快舉酸了。

    她是最守秩序最有原則的小朋友，說要捂著眼睛就絕不會偷看。

    季清羽驚醒過來，連忙回頭，心虛不已，“說完了，說完了！”

    “哼，又把我忘了！”

    馮成則發(fā)現(xiàn)自己這輛車導(dǎo)航系統(tǒng)里經(jīng)常去的地址就那么幾個，季清羽的家也是其中之一，這也難怪岳父在沒撥通她的電話后會給他來電。只不過很奇怪，他對景城這地界并不陌生，如果他沒記錯，季家所在的小區(qū)在老城區(qū)，地段也不算很好。

    “怎么沒搬家？”

    關(guān)于季家的事，他也只能問季清羽。

    “挺正常的?！闭f起這件事，季清羽也很慚愧，不管是她爸，還是她媽，都不是嫌貧愛富的性子，她倒好，穿到五年后發(fā)現(xiàn)自己嫁給馮成則后，只是淺淺不適應(yīng)了幾個小時就迅速接受現(xiàn)狀。

    說白了，她也不是什么隨遇而安、歲月靜好的人。

    盡管馮成則長相氣度都無可挑剔，但……她見過的帥哥也不少，不足以讓她意亂情迷到愿意答應(yīng)“盲婚啞嫁”。

    真正讓她坦然當(dāng)馮太太的原因，還是一個字，錢，四個字，錢太多了。

    “我爸媽不是那種人?！奔厩逵鹂淦鹱约焊改竵?，興致很高，話也變多，“真要給他們換大房子，他們也不會答應(yīng)。云淡水清是我名下的一個湯泉，他們估計也是怕我忙不過來，才會幫著打理，我都不用問，他們拿的那些工資多半也是為我存了下來。”

    五年說長也不長，說短它也不短。

    老城區(qū)居民多，很難大規(guī)模棚改，在季清羽看來，家附近好像都沒變，這讓她感到親切。

    季明志早早地就在樓下等著。

    這個小區(qū)停車位很少，因為建得早，也沒有地下停車場，他擔(dān)心女婿來了找不到停車位，半個小時前就搬了小馬扎在空位上占著。好在都是街坊鄰居，對他這樣不太合適的行為也當(dāng)沒看到。

    聽到一樓的鄰居高聲喊道：“老季，你女兒的車來了！”

    大家伙對季家女婿都很好奇，這人的車經(jīng)常換，好在幾年下來，他們也都認(rèn)識。

    季明志趕緊站起來，使勁地?fù)]了揮手。

    “我爸！”

    季清羽側(cè)過頭，對馮成則說，“喏，停那兒去！”

    馮成則：“……”

    停車位還算寬敞，他很快停好。季清羽降下車窗，激動極了，昨天她沒見到爸爸，“季師傅！”

    馮成則解安全帶的手微微一頓。

    他想，他知道女兒動不動就喊爺爺為“馮董”，喊奶奶為“鄭女士”是跟誰學(xué)的了。

    “季師傅！”

    坐在后座的馮嘉沅也開心地喊，她還在呲牙笑了，突然對上了爸爸的眼眸，她扁扁嘴，很小聲地控訴：“爸爸只會兇我，不敢兇mama?！?/br>
    季清羽喊爸爸為季師傅當(dāng)然是有理由的。

    她小的時候，爸爸是機械廠的修理工，大家喊他季師，后來廠子關(guān)了，她爸又不想跟著同事去外地打工，這個男人極為戀家，離開老婆孩子一個月就能要了他的命，所以，他改行開始跑出租。

    在季清羽熱切的目光中，季明志滿臉笑容地拉開了后座門，笑道：“沅寶，要不要姥爺抱呀？”

    季清羽：“……”

    “要！”

    馮嘉沅不想走路，張開手臂。季明志半邊身子鉆進(jìn)車內(nèi)，細(xì)致地開了安全扣，一把抱起外孫女，這才想起女兒，含笑道：“天氣熱，快點上樓，空調(diào)都給你們開了，西瓜也切好了?！?/br>
    看著自家老爸抱著小胖妞健步如飛往樓里奔，季清羽幽幽地說：“這就是傳說中的隔輩親嗎？”

    “大概?！瘪T成則很淡定，“你有看到我家擺在客廳的花瓶吧？”

    季清羽回憶，“貼了小豬佩奇的花瓶？”

    “對?！?/br>
    馮成則語氣沉靜地報了個數(shù)字，“我爸十年前花這個價錢競拍的?！?/br>
    季清羽倒吸一口涼氣，“我還以為就是那種普通的擺設(shè)花瓶，馮董怎么不放在書房？”

    “可能是想熏陶沅寶。”

    季清羽也注意到了，昨天馮董就不止一次地說過“爺爺?shù)囊磺卸际倾鋵毜摹保T董顯然不是刻意在逗孫女高興，他就是習(xí)慣了，這句話也就自然而然地冒了出來。

    “那……”季清羽試探著問，“昨天我看到沅寶的布偶還有芭比娃娃上掛著的項鏈——”

    馮成則平靜地頷首，“是你的想的那樣?！?/br>
    季清羽：“……？”

    如果她在網(wǎng)上刷到這樣的科幻故事，她會很羨慕這個小女孩，可能還會留下“下輩子投胎的第一志愿”這樣的評論。

    但想到她的孩子，她的女兒被這么多人毫無保留地愛著，在滿滿的愛意中茁壯成長，她心里很漲，很滿足。

    兩人下了車，馮成則跟在季清羽身后進(jìn)了樓道。她懷疑他這輩子還是頭一回來這

    璍

    樣的小區(qū)，于是不自覺地想要多多照顧他，輕聲道：“如果你有不想回答或者回答不上來的問題，你就提醒我。”

    他在馮家他做主。

    那么在她家里，她自然要罩著他。

    馮成則凝視著她：“怎么提醒？”

    像她一樣，用腳踢小腿？還是扯袖子？他克制地打量著她今天的穿著——即便是站在他的審美角度，他也得承認(rèn)她今天很美。

    她是他見過的穿白色最好看最合適的人。

    一身簡單的白色連衣裙，裙擺自然垂墜，隨著輕盈的步伐，在陽光下仿若閃著細(xì)碎的光芒。

    自然是沒有袖子的。

    季清羽也順著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臂，不禁抿唇一笑，微微仰頭，眼眸含著笑意看他，“那你就見機行事?！?/br>
    可能是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家，她比之前更松弛，竟然自在地同他開玩笑，“馮總，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扯你袖子的，你不會記仇吧？”

    兩人站在光線很昏暗的電梯間。

    一層四戶人家，卻只有一部電梯，相當(dāng)不合理。

    他們就只能等著。

    馮成則淡笑一聲，有心想提醒她，不只是袖子，他的褲腳也被她的拖鞋蹭臟了，但話到嘴邊，還是理智地沒有說出來。

    季家確實不大，不過被布置得很溫馨。

    汪云蓮一般都是給季明志打下手，這會兒她就在廚房剝蒜?，F(xiàn)在還沒到吃飯時間，季明志還能陪外孫女玩一會兒，祖孫倆開始下棋，其實馮嘉沅什么都不懂，她就亂放亂下，當(dāng)姥爺?shù)倪€是很好脾氣地跟她交流。

    “清羽?！?/br>
    汪云蓮摘下圍裙，喊道：“生抽用完了，走，一起去超市買。”

    “好哦～”

    坐在沙發(fā)上跟馮成則簡單聊天的季清羽站起身來。

    馮成則也跟著起來。

    “沅寶爸爸就歇著吧?！蓖粼粕徫⑿?，“也沒幾步路，就在小區(qū)外面的超市?！?/br>
    季清羽也是這樣想的，在她心里，馮成則可是客人，哪有讓客人跟著去買生抽的道理，她壓低聲音道：“很快就回的，你休息一下吧，吃點西瓜什么的?！?/br>
    馮成則只好點了下頭，“行，有什么事給我打電話?！?/br>
    母女倆換了鞋，撐著太陽傘出門了。

    季清羽還在想著車就在太陽底下曬著，下午他們走的時候，里面得悶熱成什么樣呢，突然，汪云蓮的一句話吸引了她全部的心神。

    “我也是昨天聽說易升要舉辦慶典了是吧。”汪云蓮語氣還算平靜，但仔細(xì)聽，也能捕捉到擔(dān)憂，“馮昱也會回？”

    “……會?！?/br>
    季清羽意識到，這或許也是一個知道過去五年發(fā)生過的一些事的好機會，“媽，你問這個做什么？”

    她擔(dān)心會露餡，還以云淡風(fēng)輕的口吻補充了一句，“那都是過去的事了。”

    這語氣，這神態(tài)，都是這兩天跟馮成則學(xué)的，很能唬人。

    汪云蓮嘆了一口氣，“你爸一個晚上都沒睡。別人以為我跟你爸多高興，其實如果有得選，我是真不愿意你跟沅寶爸爸結(jié)婚?！?/br>
    她說著說著，也意識到這話不太合適，“現(xiàn)在說這個也晚了，沅寶都快四歲了?！?/br>
    高攀的婚姻如魚飲水，冷暖自知，要不是馮成則當(dāng)年在季家門外苦守了幾個晚上，汪云蓮是無論如何都不肯點頭答應(yīng)的。

    季清羽斟酌著說道：“他對我很好，對沅寶也沒得說。”

    “他這人——”汪云蓮頓了頓，“對你的心是沒得說，我現(xiàn)在倒是希望他們兄弟倆和好，起碼不要當(dāng)仇人，不過也難，當(dāng)初鬧成那樣，你公公婆婆都嚇得不敢插手再去管。”

    季清羽心里都急壞了，她幾次都要忍不住抓著她媽的手追問“怎么了怎么了嘛，快點說個清楚”，但她想到在家里靜坐著的馮成則，好奇心也被他那平靜無波的眼眸下的壓迫感給壓制得死死的。

    汪云蓮總算進(jìn)入正題，一臉正色，“現(xiàn)在一切太平，但如果你們再發(fā)生點什么，當(dāng)年馮家極力想要壓下去的事可就瞞不住了，做弟弟的在大哥結(jié)婚前要帶走嫂子，當(dāng)大哥的打斷了弟弟的一條腿，真要傳了出去……”

    “那就是丑聞了?！彼貒@息，“人言可畏，我跟你爸擔(dān)心到頭來是你跟沅寶被人議論?！?/br>
    季清羽茫然地眨了眨眼。

    什、什么？

    誰要帶誰走？

    誰又打斷了誰的腿？

    這其中的信息量大到她都忘記了言語，只能怔然而恍惚地跟著mama去了超市，滿頭問號，還在努力消化這件大事，腦子都在打結(jié)，還是死結(jié)，險些就要尖叫：不、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