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是生來就有的能力，過目不忘?！绷鴶讻]有避諱沈凜的夸獎，反倒是略帶驕傲的應(yīng)承了下來。

    “九殿下。”沈修將桌上的酒杯拿起面相柳敘白，柳敘白用心替他選禮，這點有些令他觸動：“兄長說今日吃的是團圓飯，那喝過這杯，我們就是真的一家人，以后我便稱隨兄長稱你瑯環(huán)君，你喚我阿修可好？”

    柳敘白沒想到沈修居然這么客氣，他趕忙起身，將茶盞雙手端握：“我不善飲酒，便以此茶代之，能與嵐王殿下稱道兄弟，是瑯環(huán)之幸。”

    “江綽，還不趕快一起？”沈凜也站起身，眼神示意江綽也一起來，江綽從沒在這種場合待過，自然不及沈修能說會道，只能窘迫的端起酒盞說道：“我能與諸位殿下同席已實屬不易，實在不敢同級而論?！?/br>
    “都說了，是一家人，這些年你為寧王府做的事情有目共睹，這一聲兄弟，你擔(dān)得起。”沈凜拍拍江綽的肩，示意他放松，江綽心中感動，便也不在辭讓：“那恭敬不如從命。”

    眾人飲過此杯后紛紛坐下，少了身份的隔閡，談?wù)摰脑捳Z也輕快了不少，無論是家國政事還是江湖雜談，都一一成為了酒桌之上的談資，令沈凜較為意外的是，江綽平時看著矜重，沒想居然有一肚子的奇聞軼事，聽得眾人不由的撫掌稱絕，沈修多年行走在江湖與朝堂間，各類的民間傳聞也聽了不少，此刻說于眾人聽，也引得笑聲頻頻。

    柳敘白從沒聽過這么有趣的事情，所以聽的格外入迷，推杯換盞間，故事已講了數(shù)十個，但他還是聚精會神的聽著，隨著故事中主人公的境遇不斷變化，他的情緒也被上下調(diào)動，時而掩口輕笑，時而哀嘆感傷。

    但沈凜的注意力卻完全停在了柳敘白的一顰一笑之上，任何事情都不及柳敘白重要，能這么安靜的坐著陪他，沈凜已是萬般慶幸。

    “咦，下雪了?！鄙蛐拚驹陂T邊醒酒，突覺額間冰涼，抬頭便望到洋洋灑灑的雪花飄落，雪勢隨風(fēng)不斷變大，不過須臾便在院內(nèi)形成了一片白皚。

    柳敘白走到院內(nèi)，展開雙臂接受著雪幕的洗禮，冷寒的風(fēng)呼嘯著帶起他的衣袂，茶色的長發(fā)也紛然凌亂，他抬掌接住幾片鵝毛大的雪花，看著他在掌心融化，然后側(cè)頭回眸，水沫色的發(fā)帶貼著他臉輕蕩在風(fēng)中，他沖著還站在里屋的沈凜一笑：“這雪下的好大。”

    沈凜命人取了雪裘來，他撐起一把油紙傘走到柳敘白身邊，將雪裘替他系好，然后將傘打在他的頭頂：“多穿些，小心染了風(fēng)寒?！?/br>
    “寒濯?！绷鴶纵p聲喚道，“我終于有家了。”

    “曾在姜川年夜祈求了千百次，沒想到，竟是在這樣的機緣巧合下，與你做了家人。”

    沈凜將他摟住，低頭吻了吻他的額頂，然后用未撐傘的手將他飛亂的發(fā)絲捋到耳后，“以后，你再也不是一個人了?！?/br>
    “還有，等你過門之后，就要改口叫夫君了，聽到?jīng)]?！?/br>
    “想娶我？”

    “那我要三書六禮、四聘五金、八抬大轎、十里紅妝，半副鑾駕，既是明媒正娶，那便缺一不可?！?/br>
    “琉蓉九皇子生奉吉時，命中祥瑞，所以貴的很，還娶嗎？”柳敘白淺淺一笑，他故意為難沈凜，話雖說的刁鉆，但卻是沈凜能力之內(nèi)絕可以辦到的。

    “這有何難？待平定琉蓉，便尊你為國主，我以古恒山河為聘，迎娶琉蓉國主入府，可好？”沈凜將這甜言蜜語說的極為鄭重，弄得柳敘白有些下不來臺。

    柳敘白連忙擺手，“說笑的，你若要娶我，何須如此繁瑣，就如今日一般，府內(nèi)設(shè)宴便好?！?/br>
    “那怎么能行？豈不是委屈了我們的九殿下？”沈凜撫了撫柳敘白頭后飄散的發(fā)絲，“我會將我所擁有的一切，都給你?！?/br>
    “莫說千金萬銀，珠玉斗車，便是要上九天攬星邀月，我也在所不辭?！?/br>
    “還沒坐上皇位，便開始做昏君了？”柳敘白探手在沈凜頭上拍了一下，然后替他將貼在臉邊的發(fā)絲撇去，“如今若是姜川開戰(zhàn)，少不了銀錢用度，便是戰(zhàn)后也需賑撫難民，民事為重，莫要為我鋪張浪費，好不好？”

    “清粥一碗，小菜一碟，方為日常，何須日日珍饈宴飲，我與寒濯，過的是日子，不是戲。”

    “既不演與他人，那便樸實為上，古恒雖富足，但卻不可步琉蓉后塵，民盛兵強，臣安君賢，才是你做君主的首要之責(zé)?！?/br>
    沈凜原本對人間政事沒有什么興趣，只想著陪柳敘白平穩(wěn)過完這一生便罷了，但他的話卻讓沈凜心愧不如。

    他不應(yīng)該如此敷衍應(yīng)對這一界之中發(fā)生的諸事，他是高位者，自可將這些人命視做螻蟻，念起而生，念消則亡，他的生命衡長，千年萬年尚在他眸眼開合一瞬便已歷盡，但對于這些生活在此間的人們，他們將要承載一生的苦難與災(zāi)厄。

    此間的柳敘白，依舊愛這個世界，盡管人輕言微，但是他還是在用自己微弱的螢光照亮著黑暗的一隅，因果咒沒有洗去柳敘白骨子的大愛，便是遭逢苦厄，依舊笑對人生。

    看來尋柳敘白的這一趟，他還有些意外收獲，沈凜沖著柳敘白點點頭：“好，應(yīng)瑯環(huán)君所言?！?/br>
    “我有寒濯，現(xiàn)在還有阿修和江綽，夠了，有這些就夠了?！绷鴶啄樕系臍g喜深深感染著沈凜，沈凜正準(zhǔn)備再說什么，便被突如其來的雪球打斷了思路，他本能抬掌將雪球打落，破碎的雪片簌簌下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