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哈哈??！”吉爾伽美什暢快地笑了起來——真是令人懷念，上一次他這么笑已經(jīng)是相當(dāng)一段時間之前的事了，久到讓他幾乎忘記了這種感覺，“不錯的笑話，西杜麗，雖然你數(shù)落本王的時候總是很煩人，但這份令王放聲大笑的功績，值得書吏記上一筆?！?/br>
    “我并不想因?yàn)檎f了一個關(guān)于豪豬的笑話而被記錄在您的起居注上……”西杜麗說，“所以您帶回來的究竟是什么？”

    “看來你是真的認(rèn)不出來了。”他將那個拖了一路的東西丟在地上，冷笑一聲，“也難怪，變成這副樣子，那些曾與她春風(fēng)一度的情人們，也許會希望自己從來沒有用過老二?！?/br>
    “請您不要說這種不雅的話……”西杜麗倏地頓住了，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這難道是……這是伊什塔爾大人？”

    “這是豪豬。”

    “請不要在這種時候開玩笑！”西杜麗目不轉(zhuǎn)睛地盯著躺在地上的伊什塔爾，“天吶，怎么會……沒想到會以這種方式再見到她……”

    以西杜麗的性格，這種程度的反應(yīng)已經(jīng)可以說是非常吃驚了，不過他剛見到伊什塔爾的時候，也沒能表現(xiàn)得比她更冷靜。

    雖然豪豬是一個笑話，但伊什塔爾現(xiàn)在的樣子確實(shí)稱不上正常。

    她的體表覆蓋了一層黑色的硬毛，透過稀疏而粗硬的毛發(fā)，可以看見那枯瘦的，像蛇皮一樣布滿了瘢痕的皮膚，她的眼睛深深地凹陷下去，嘴角向下聳拉著，仿佛是因?yàn)樗沙诘哪橆a肌rou無法再掛住她往日無往不利的微笑了。

    另外，吉爾伽美什基本感受不到她的神性了，現(xiàn)在的她仿佛是一副會呼吸的皮囊，就像螳螂脫下的軀殼。

    “所以您前段時間突然消失，就是為了……”她絞盡腦汁，“為了將她變成這種樣子？”

    “少開玩笑了，本王像是有閑心去做這種多此一舉的事情的人嗎？”他說，“本王確實(shí)是去抓她的，但她淪落到這種地步也在本王的意料之外?！?/br>
    “您打算怎么辦？”

    “把她帶到地牢里。”吉爾伽美什囑咐道，“如果有人問起，不用跟他們說她是誰?！?/br>
    西杜麗遲疑了片刻，但沒有拒絕——她是一個服從者，這也許是她和她的老師最大的不同。

    “另外，帶一盆水和一塊肥皂。”

    “是?！边@次她的回答快了許多，也許是猜到了它們的用途，“需要再帶一把剃刀嗎？”

    “確實(shí)還需要一把刀，但不是剃刀?！彼冻隽宋⑿?，然后看著她臉上的微笑漸漸褪去了，“這個表情不錯，看來你知道是哪一把了，本王等會兒要在地牢里看到它。”

    “王。”她躊躇道，“您確定要這么做嗎……”

    “本王對自己說出口的事情一向很確定。”吉爾伽美什說，“那么慌張作什么？你早就做過比這嚴(yán)重百倍的事情了?！?/br>
    “可是……”

    “不要去cao多余的心，西杜麗。”他平靜地回答，“只要你足夠熟練，豪豬的鬃毛剃起來和羊毛也沒什么區(qū)別?！?/br>
    現(xiàn)在的庫拉巴當(dāng)然不會有澡堂，所以吉爾伽美什只是用水桶里的冷水把自己澆了一遍，去掉了身上的灰塵和風(fēng)干了的泥土。

    因?yàn)槌墒斓囊夹g(shù)和完善的地下排水系統(tǒng)，供水是反而是整座城市最先解決的問題，當(dāng)冰涼的水流從皮膚上滑過時，吉爾伽美什恍惚聽見：“好的基礎(chǔ)設(shè)施能讓一座城市長久受益?！?/br>
    他猛地抬起頭，巡視四周，可周圍一個人也沒有，只有一只老鼠飛快地從他腳邊躥過，鉆進(jìn)草叢里。

    然而那個聲音又說：“至少這里還是一個值得老鼠光顧的地方?！?/br>
    真奇怪，緹克曼努剛離開的那段時間，反而是他大腦最清醒的時候。那時的他被各種各樣的麻煩事纏身，像是一個被工作抽著轉(zhuǎn)的陀螺，調(diào)度物資，處理傷員，修復(fù)城市，和他國來使的接洽……

    太忙了，每天都有那么多事情，就像汛期的布拉努姆河一樣滔滔不絕，淹沒了他的愁緒。

    當(dāng)情況略微好轉(zhuǎn)，他又能偶爾抽出幾分空閑時，那種悵然若失的感覺再一次席卷了他。他又開始因?yàn)楦鞣N奇奇怪怪的理由而想起緹克曼努，即使這座城市已經(jīng)被焚毀過了一遍，那些焦黑的廢墟依然能映出她的影子。

    迎著烈日，他在塌了一半的城墻上眺望這片古老的土地。

    燒毀的建筑殘骸被清理后，人們又在焦土上建起了房子，重新開墾田地，用農(nóng)作物的余燼作為肥料，在泥土中播下種子，百姓們的面龐看起來依然憔悴，但已經(jīng)能在生活面前再度展露笑容。

    這座城市正在復(fù)蘇，迎接它的新生……吉爾伽美什想，如果她也能看到就好了。

    等他走到地牢的時候，西杜麗已經(jīng)在那里等候了一段時間。

    她沒有讓任何人跟著一起來，昏暗的房間里只有她和伊什塔爾，后者被粗沉的鐐銬捆住了手腳，吊在墻壁上——雖然臉上總是表現(xiàn)出一副抗拒的表情，一旦到了做實(shí)事的時候，這個家伙下手可真是大膽極了。

    “王……”西杜麗惴惴不安地問道，“請問伊什塔爾大人身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吉爾伽美什睨了她一眼：“一邊用著恭敬的稱呼，一邊把別人用鐐銬吊在墻上，你可真是讓人捉摸不透啊，西杜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