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知道這是嘲弄，但他佯裝出沒聽懂的樣子，故作天真地說道：“所以可以延遲到下一周嗎？”

    “任何事都有可能延遲到下一周。”母親回答，“比如我們明天的野餐?！?/br>
    “……我錯了啦?！彼ダ男渥樱皠e取消野餐，你好久以前就答應(yīng)我了，我等了整整一個月！”

    “你也答應(yīng)過我，在野餐之前你會當一個好孩子?！?/br>
    “我表現(xiàn)得還不夠好嗎？”他撇撇嘴，“那個老太婆居然說我吃飯的樣子像餓了幾天的狗，如果是以前，我早就把毛毛蟲放進她的鞋子里了。”

    “首先，你應(yīng)該稱呼她為凱瑟琳夫人?！蹦赣H嘆了口氣，“其次，我不否認她很嚴厲，有時會給人刻薄之感，但這不代表你可以用惡作劇去戲弄她。她是一位年邁的夫人了，難以承受驚嚇，不要抱著戲謔的態(tài)度去做那些可能會危及他人身體健康的事……莫迪，我同你說過很多次，當你對這個世界還缺乏最基礎(chǔ)的認知時，也許會在無意識的情況下犯下可怕的過錯?！?/br>
    “可那些牧師都說我還小，不會犯下什么罪過的?！?/br>
    “恰恰相反?！蹦赣H經(jīng)常說這句話，也許是因為她對許多事物的態(tài)度天生異于常人，“很多情況下，正是因為不清楚觸犯規(guī)則的代價，人才會無法克制自己內(nèi)心的惡，對懵懂的孩子而言尤其如此。作為王儲，你還有很多東西要學(xué)?！?/br>
    “話是這么說，”他抓了抓頭發(fā)，“老媽你有妖精之血，老爸有紅龍之血，至少還要等幾百年我才需要考慮這種事情吧？至少在我還自由的時候讓我開心個十幾年嘛……”

    “不會等太久的?！彼f，“我和你父親都擁有漫長的生命，相對于這個國家的子民而言，這樣的執(zhí)政時期太長了……我并不希望將不列顛的命運全然維系在極少數(shù)的精英人物身上，這個國家需要不斷地更新?lián)Q代下去。一旦時機恰當，我們就會從管理這個國家的位置上退下來，所以你也沒有那么多時間享受自由的生活，莫迪，你得讓自己緊張起來?！?/br>
    其實他心里覺得很不公平，因為他幾乎不可能像父親那樣娶一個愿意幫他批閱公文的女人……好吧，格蕾可以，但光是設(shè)想一下那個畫面他就覺得可怕。和父親不同，他對一個長得根本就是女性版自己的人產(chǎn)生不了任何世俗的欲望。

    但他也沒有拒絕——對于那個位置，他沒有太多熱情，但也不怎么討厭，既然那是母親希望的，那么他就去完成……

    然而，這種想法在他得知那條預(yù)言時破碎了。

    “你的生命里會出現(xiàn)三條龍，每一條都為你準備了禮物。第一條會在你少女時贈與你鐐銬，你無法拒絕；第二條會在你成年后贈與你權(quán)杖，你理應(yīng)接受；第三條會在你死前贈與你寶劍，死亡的王權(quán)將孕育新生的王權(quán)。”他磕磕絆絆地把宮廷魔術(shù)師的話重復(fù)了一遍，“都是什么莫名其妙的東西……所有人都知道，自從伏提庚死后，不列顛就沒有真正的龍了?！?/br>
    聞言，對方臉上露出了不太真切的困擾：“聽不懂嗎？真奇怪，這應(yīng)該是一條聰明孩子聽完就能明白，只有笨蛋才會聽不懂的預(yù)言啊?！?/br>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嘲諷我。”他做了一個驅(qū)趕的動作，“快點消失啦，再打擾我磨劍，我就讓艾絲翠德把你倒吊在那棵冷杉樹上。 ”

    “小殿下真的t要把我趕走？”梅林低聲道，“如果把這番告誡拋之腦后的話，有朝一日你可能會害死自己的母親——即使這樣也沒關(guān)系嗎？”

    他怔了一下：“什么意思？”

    “想要裝作聽不懂？”他的臉上是那種輕浮的、似乎蘊藏著惡與恨意的微笑，“第一條龍是在她年幼時抓走了她的伏提庚，第二條龍是和她結(jié)婚后共同登上王位的亞瑟，而第三條龍……就是你，親愛的殿下，只有你的母親死了，你才會登基為王?！?/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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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格蕾是在獅心堡的正門前遇見阿格規(guī)文的。

    獅心堡和市井之間由一座高大的拱門分割，被稱作“狄刻門1”，而狄刻門與獅心堡之間的這段距離叫作“銀秤大道”，因為這里是平民前往王座覲見國王與女王，請求上位者賜予自己一個公平結(jié)果的必經(jīng)之路。

    銀秤大道除了直抵獅心堡大門，還有一條岔路通向最高法庭的審判廳，歷代大法官在接受任命的當天都得赤足穿過這條路，以顯示自己下定決心將此生奉獻給正義的法律。

    格蕾經(jīng)常會在這附近遇見阿格規(guī)文，但是第一次感覺對方的出現(xiàn)如此陌生。

    “……好久不見，阿格規(guī)文少爺。”

    “客觀而言，我們幾天前才見過彼此?！卑⒏褚?guī)文回答，“但無論如何，很高興看到你依然身體安好，格蕾。”

    棕黑色羽毛的獵鷹在空中盤旋了一圈，最后降落在他的手臂上——這讓格蕾從記憶中找到了一絲熟悉感，也讓她手中的倫戈米尼亞德之影又沉重了些許：“我們必須傷害彼此才能得到一個結(jié)果嗎？”

    “傷害你并非我所愿，格蕾?！卑⒏褚?guī)文搖了搖頭，“可人生就是如此，并不總是那些令人愉快的事情?！?/br>
    “也許您可以……放下劍?！备窭倨D難地說道，“解決問題的方式并不只有一種。請過來這邊吧，站在猊下所認可的那一方?，F(xiàn)在正是緊要關(guān)頭，您的母親比過去任何時候都更加需要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