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又吸了吸鼻子，這次她沒有回答，只是默默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

    “如果你不想讓有關(guān)神父的話題延伸得太長，可以偶爾試著主動出擊，但正常對話機(jī)會只有一次，要謹(jǐn)慎使用?！彼氖诟赖?，“記住，清山神父是收留了孤獨(dú)無依的大家，將大家含辛茹苦撫養(yǎng)長大的好人，柏木小姐對你而言也是好人，所以你不愿相信這兩人里有任何一方在說謊——到這里還沒結(jié)束，你要看著那位警官的眼睛，然后說'事情為什么會變成這樣呢？警官先生，這其中會不會有什么誤會'——如果你還有醞釀眼淚的余裕，這時候可以讓你的眼淚流下來了。”

    “聽起來有點(diǎn)難……”女孩輕聲道，“那、那個……為什么教授小姐要幫我們呢？”

    這個問題倒是有點(diǎn)問住她了——四十二干咳一聲，好像隨時要發(fā)表一些很令人深思的感言那樣，嘴里說的卻是：“誰知道呢?！?/br>
    話音剛落，她看見女孩的表情變得驚慌失措：“教、教授小姐！”她每說一個字都像要咬到舌頭的樣子，“您的手臂……”

    四十二隨著女孩的目光向下看去，她的皮膚上蔓延著大片的暗紅色，微微發(fā)燙，好似新鮮的燒傷。她張了張嘴，但沒能說出什么，只聞到了肺腑深處涌出的腐爛氣味。

    緊接著，她的皮膚開始皸裂，不斷有混合著白色膿液的鮮血從傷口中滲出，淅淅瀝瀝地流淌到手肘，但在滴落在地面之前就蒸發(fā)殆盡。

    周圍都是光，蓋過了眼前女孩的面孔，四十二抬起頭，看見了教堂穹頂粗糙的白色大理石，火焰嘶嘶吐舌，自四面八方不斷靠近。一塊白色石頭沿著大火鋪就的地毯滾到她腳下，她恍惚了好一會兒，才意識到那是耶穌的腦袋。

    ………………

    四十二醒來時，那股像是腐爛，又帶著灼燒后焦苦的味道依然在她口腔中蔓延。有那么一瞬間，她感覺世界是那么不真實(shí)，臥室的天花板顯得格外蒼白，床頭暖色調(diào)的臺燈也顯得光怪陸離，一切都顯得那么陌生，仿佛她已經(jīng)死去好幾年了。

    打斷了這種異象的是外頭傳來的敲門聲，以及格蕾輕柔的詢問：“我聽見房間里有動靜，您是不是已經(jīng)醒了？”

    “我醒了。”她壓抑著自己想要喘氣的沖動，“進(jìn)來吧?！?/br>
    格蕾推開門，將一杯牛奶放在她床頭，玻璃杯口冒著氤氳的熱氣。

    其實(shí)比起熱牛奶，四十二更想要一點(diǎn)帶酒精的東西——又或許她需要的是帶著什么東西的酒精，但她沒有拒絕對方的好意，牛奶滑入喉嚨時，她感覺到了一股腥氣，隨即不由得回想起了自己在夢中慢慢腐爛的場景，像是一具尸體被推進(jìn)火化間里焚燒。

    “對了?！备窭龠m時地提醒道，“如果我沒有記錯的話，您今日下午似乎有一個邀約，希望您還沒有錯過時間。”

    四十二抬頭瞥了一眼墻上的掛鐘：下午兩點(diǎn)十四分，而她和對方約的時間是兩點(diǎn)半。

    “我要遲到了?！彼踔翛]怎么焦慮和掙扎，就決定順從命運(yùn)破罐破摔，“反正注定要遲到，那我還是喝完牛奶再走吧?！?/br>
    格蕾露出了憂慮又滿足的微笑——可能是因?yàn)闃酚谝姷剿矚g她準(zhǔn)備的牛奶，因?yàn)槟欠N滿足很快就把憂慮從她的臉上擠走了。

    最后，當(dāng)她趕到咖啡廳時，距離兩點(diǎn)半已經(jīng)過去了將近三刻鐘。

    降谷零——黝黑的皮膚，淺金色的頭發(fā)，以及明顯帶著西方人深邃感的五官輪廓，但又有著東方人顯年輕的皮相——一切綜合起來，這個看上去和幾年前沒什么區(qū)別的小鬼笑著朝她揮了揮手：“教授，我們約的時間是兩點(diǎn)半，不是三點(diǎn)半哦?！?/br>
    “我記錯了?！彼踔翛]有表現(xiàn)出詫異。如果有希子看到這一幕，一定會笑著說她演技很爛——不過她不在乎，降谷似乎也不在乎，只是叫來了服務(wù)生，給她點(diǎn)了一杯黑咖啡。

    “放心，這家的黑咖啡味道很醇厚?！睂Ψ浇o了她一個毫無必要的安撫眼神，“不是你經(jīng)常抱怨的那種刷鍋水?！?/br>
    她扯了扯嘴角：“看來在咖啡廳打工久了之后，你積攢了不少這方面的知識。”

    “確實(shí)如此。”降谷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雖然知道您不太顯衰老，不過兩年過去，居然一點(diǎn)變化都沒有，媒體將您稱作'不老的美魔女'真是一點(diǎn)也沒有夸張呢。”

    “你現(xiàn)在說的話就很夸張。”還很rou麻，讓她感覺喉嚨里冒酸水，“你倒是跟我記憶里有所不同了?！?/br>
    對方比了一個wink：“變得更像是一個男人了嗎？”

    “……你在想什么呢，我們第一次見面的時候，你已經(jīng)超過二十五歲了?！彪m然性格上還是一個乳臭未干的臭小鬼，“硬要說的話，似乎比以前更輕浮了。是終于承受不住生活的重壓，為了謀求生計而去學(xué)著在年長的女性面前搔首弄姿了嗎？”

    聞言，降谷零露出了苦笑：“毒舌這方面也是半點(diǎn)都沒有變……這一點(diǎn)請您放心，雖然暫時從警察的崗位上離開了，但我還沒有墮落到這種程度。

    “暫時？”

    對方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請?jiān)彛@是機(jī)密事項(xiàng)，現(xiàn)在的我實(shí)在無法向您解釋什么?！?/br>
    “放心，我對警局的事根本不關(guān)心，哪怕他們把你派去脫/衣舞俱樂部當(dāng)臥底我都不在乎……”

    “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