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夢中醒來后，信濃冬輾轉(zhuǎn)反側(cè)了很久，始終沒能再入睡。杯子里沒喝完的熱牛奶已經(jīng)涼了，表面浮了一層灰塵，他的臥室離樓梯較遠(yuǎn)，不想下樓驚動已經(jīng)睡著的父母，他就這樣對著天花板發(fā)了好一會兒呆，最終起身翻出了母親之前送給他的香薰玻璃燈。

    玻璃燈里放著一支香薰蠟燭，據(jù)說是被特意設(shè)計成了到時間會自動熄滅的樣式，所以即使點著蠟燭入睡也不用擔(dān)心會引發(fā)火災(zāi)。不過信濃冬一向不是很信任火這種東西，所以從來沒用過它。

    點燃了蠟燭后，一股沁人心脾的薰衣草香氣彌漫開來，逐漸舒緩了他緊繃的神經(jīng)……但要說引發(fā)了多少困意，倒也不到那種程度。

    這不是信濃冬第一次夢見那時的場景。在剛得知柏木澪自殺身亡的消息時，他幾乎每天晚上都會這樣的夢。有時是他和柏木澪初次相遇的時候，有時是她為孩子們分發(fā)午餐的笑靨，有時是在清山寬的尸體旁邊，她用一種冷靜地對他們說：“接下來的事就交給我吧?！?/br>
    最后的場景永遠(yuǎn)是他記得最清晰的，即使夢醒后忘卻了其他的情節(jié)，唯獨那超脫了人的桎梏，幾乎具備了神性的平靜微笑，是他永遠(yuǎn)無法忘懷的。

    還有些夢比較古怪。比如說他并沒有見到柏木澪自殺的模樣，卻會在夢里見到她吊死在監(jiān)獄的天花板上（她甚至不是上吊而死的），時間一久，夢里柏木澪的臉有時會變成他的臉，讓他覺得自己的某個部分可能也在那個時候死去了，留下來的只是他殘缺不全的碎塊，以及柏木澪意志的衍生，他不過是她存留于世的某種姿態(tài)。

    就在這時——或許是受火光的吸引，一直飛蛾慢悠悠地從窗戶的罅隙間飛了進(jìn)來。

    他就這么看著它圍繞玻璃燈打轉(zhuǎn)，最后終于尋覓到了一個可以飛進(jìn)去的入口，看著它的翅膀被燭火融化、點燃，慢慢失去了原本的形狀。他在重新躺下前熄滅了蠟燭，并且再一次確信，人是不能相信火焰的。

    第128章

    “你在干嘛？”烏爾寧加爾看著格蕾用剪刀小心翼翼地從報紙上裁下一塊版面, “如果是灰姑娘病發(fā)作了的話，去洗衣服不就好了?！?/br>
    格蕾抬頭瞥了他一眼：“烏爾寧加爾閣下，在下能理解您最近游手好閑總是出門鬼混,以至于無暇關(guān)心……”

    “誰在鬼混？”烏爾寧加爾冷哼一聲, “跟著緹克曼努出了幾天門就開始認(rèn)不清自己，口氣變得很囂張了啊，人造人。”

    格蕾拿起那張被裁下來的報紙，輕聲念道：“'一錘定音, 持續(xù)已久的懸案終于落下帷幕, 刑偵女王輕松拿下歸回的第一戰(zhàn)'——今天是猊下的凱旋之日，必須準(zhǔn)備豐盛的晚餐用以慶祝才行?！?/br>
    烏爾寧加爾往報紙上掃了一眼：“為什么這些寫報紙的人會知道她當(dāng)過女王？”

    “這似乎只是一種用于稱贊的說法，而非對猊下真實身份的判斷?！备窭倏戳艘谎蹓ι系膾扃?，“時間不早了, 做完剪報后，在下還有一只火雞,就暫不奉陪了。如果您感到無聊的話，電視機(jī)下的柜子里有《花園寶寶》……”

    “誰要看花園寶寶？！”烏爾寧加爾站了起來,拍了拍褲腿上的絨絮, “所以說好的雞在哪里……怎么還在看著我發(fā)呆？難道你要找個熨斗來把報紙熨一熨嗎？”

    “這倒不是……”格蕾遲疑了一下，“在下只是對您疑似表現(xiàn)出了想要和在下一起準(zhǔn)備晚餐的意向感到驚訝?！?/br>
    “不然呢？”烏爾寧加爾雙手抱肘, “不會以為我會一直讓你專美于前吧？區(qū)區(qū)一只火雞而已，本王輕輕松松就能搞定?！?/br>
    …………

    …………………………

    “……這就是你們對廚房被炸成這樣的解釋？”

    格蕾面色陰沉地回答：“是的, 因為烏爾寧加爾閣下偷懶把雞蛋放進(jìn)微波爐里加熱。”

    “喂！你說誰偷懶了？”烏爾寧加爾抗議道，“我只是覺得應(yīng)該善于利用現(xiàn)代科技的便利性而已?！?/br>
    四十二有些感慨：“我還以為這種事只會發(fā)生在那種搞笑類番劇里呢?！?/br>
    “非常抱歉, 猊下?！备窭俪镣吹? “本以為莫德雷德殿下和廚房的兼容性已經(jīng)是極端的差了，萬萬沒想到竟然還有在這方面青出于藍(lán)的存在。”

    “這樣超脫的家伙居然還不止一個嗎？”四十二頭痛地揉了揉太陽xue, “我可從來沒有炸掉過廚房……這種奇怪的特性到底是誰遺傳的？”

    “一定是亞瑟陛下?！?/br>
    “肯定是父王?！?/br>
    ……看來就算是一國之君也不是那么可靠呢。

    她打量了一下狼藉的廚房，從漏水的龍頭、變形的吸油煙機(jī)到沾著焦黑色蛋液混合物的平底鍋，終于放棄了所有心里挽救的想法：“既然廚房已經(jīng)徹底完蛋了，那晚餐就點壽司外賣吧。”

    為了懲罰烏爾寧加爾毀掉廚房的冒失行為，廚房的修繕費用和壽司的外賣錢都會從他的零花錢里扣，除此之外，他還要承包接下來一周的所有打掃工作——當(dāng)然，所有人都知道他不靠那點微薄的錢過日子，這么做更多是一種態(tài)度上的表示，暗示她這幾天希望他能處事低調(diào)。

    而對方也不負(fù)眾望地——完全沒有意識到她的言下之意，洗完澡后直接抱著被褥往她的臥室門口一站，仿佛是回到了自己的寢宮一樣理所當(dāng)然：“今晚我要和你一起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