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當他陷入糾結(jié)之際，埃斐的聲音在幾步開外響起——這使他打了一個寒顫，下意識地想要睜開眼睛，結(jié)果只看到了陽光透過絲帶后發(fā)出的玫紅色。所羅門暗暗希望自己沒有表現(xiàn)得太明顯：“我們需要在這里住兩天?！?/br>
    隨后是烏利亞隱忍的聲音：“一定得是這里嗎？”

    埃斐咳嗽了幾聲，但所羅門能想象她臉上戲謔的表情：“錢不夠嗎？”

    “您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烏利亞說，“不能去驛站過夜嗎？猊下，這里太亂了，不是適合孩子待的地方?！?/br>
    “安赫卡答應(yīng)把魔術(shù)工房里的房間借給我們?！卑ｌ痴f，“魔術(shù)工房外設(shè)有結(jié)界，可以隔絕聲音的傳播，不僅有益于休息，我們交流起來也會更安全。放松點，烏利亞，不會有姑娘半夜摸到你的床上去。”

    “……我并沒有擔憂這些，猊下?！睘趵麃唶@了口氣，“既然您堅持的話，我也就不反對了?！?/br>
    “耶底底亞?！彼_門差點又一個激靈——好在他做足了準備，沒讓自己驚慌到從椅子上跳起來，“站起來，我的手就在你前方，握住它?！?/br>
    所羅門想要先露出一個無害的微笑，卻在開口時差點咬到自己的舌頭：“您、您找我有什么事嗎？”

    希望他表現(xiàn)得足夠自然……一想到對方有可能正在探究地審視他，他的手指就忍不住像痙攣一樣抽動。

    “連續(xù)奔波了幾天，你應(yīng)該很久沒有好好清理過自己了?！睂Ψ秸f，“接下來我會帶你去樓上的房間洗澡。雖然我會引導(dǎo)你，但畢竟要走樓梯，你自己小心腳下?！?/br>
    “這太勞煩您了?！睘趵麃喺f，“由我來處理這些麻煩的事吧?！?/br>
    麻煩的事……是指他嗎？

    “你會給孩子洗頭發(fā)嗎？”埃斐問。

    “我雖然沒做過，但有類似的經(jīng)驗。”烏利亞非常自信，“應(yīng)該跟沖洗羊毛差不多吧！”

    “……還是我來吧?！卑ｌ痴f，“過來，耶底底亞?！?/br>
    她的語氣倒確實像在叫喚羊羔。

    所羅門幾乎耗盡了自己的克制力，才勉強沒有倒抽一口冷氣——他以前聽別人發(fā)出過，像是小雞打嗝，他一直認為那是種不太體面的聲音。

    可當他握住對方的手時，還是從那種黏膩感中感受到了自己掌心滲出的冷汗。

    神啊，沒有千里眼的普通人平日到底是怎么活下去的？

    第138章

    所羅門以為快活窩已經(jīng)夠潮濕了,不光是空氣中彌漫著的咸濕的海鹽氣息，還有人們熱烘烘的身體上揮發(fā)的汗水……坦誠說，這味道讓他總感覺這家妓院可能開在哪個腸肥腦滿的中年男人腋窩下。

    但洗澡間的體感只會更糟糕, 里面像是下了一整年的雨, 直到他走進來的前一秒才停下，也許他只肖在里面靜靜地坐一會兒，頭發(fā)自然而然就會濕透了。

    埃斐正背對著他，把青銅水壺里的熱水倒進一個木盆里,氤氳的白霧蒸騰而起,她的身姿在其中影影綽綽，看起來很不真實，像是一道從窗外照進來的薄影。

    所羅門本以為自己只能洗冷水澡，沒想到對方竟然愿意為他弄一壺?zé)崴^來,讓他頗有些受寵若驚，也一定程度上削弱了他此刻內(nèi)心的無措——要再過一段時間,他才會意識到這種情緒叫作“羞恥心”——總之，當所羅門意識到事情已經(jīng)無可救藥地朝著令他難堪的方向發(fā)展后,內(nèi)心反而多了一絲安寧,雖然背脊仍在冒出冷汗，但至少他的牙齒不會再打顫了。

    同樣的——得再過一段時間, 他才會知道這種情緒叫“破罐破摔”。

    當他脫下衣服，并打算（毫無用處地）把頭發(fā)撥到肩膀前, 好讓它們稍微遮擋一下身體時，聽到了埃斐古怪的咳嗽聲。

    “所……耶底底亞?！睂Ψ秸f, “我只會幫你洗頭, 剩下的部分由你自己完成，所以客觀而言, 你只需要把上衣脫掉就行了?！?/br>
    所羅門覺得自己像是被鞭子抽了一下，臉頰有灼燒感在蔓延，他吸了吸鼻子，肩膀抖得像篩糠：“對、對不起，我……”

    “在你打算作任何解釋之前。”她的語氣幾乎算得上溫和，但不容置疑，“先把褲子穿上，耶底底亞?！?/br>
    他手忙腳亂地照做了。雖然客觀上，他身體健康，沒有任何傷痛或疾病，但所羅門感覺自己已經(jīng)在某種意義上陷入了死亡……名譽上的，如果他有這種東西的話。

    雖然所羅門的腦袋里像是有一千個先知在尖叫，但埃斐從頭到尾一直表現(xiàn)得很平靜，畢竟他只是一個十歲的小男孩，如果在這里的是大衛(wèi)，或許埃斐會當場用鞭子把他吊在橫梁上絞死——如此想來，社會性死亡終究還是比生理性死亡好一點。

    埃斐用小刀在羊油皂1上刮下一些碎屑，用沾滿熱水的掌心揉搓至融化，一股深沉的植物氣息在房間里漸漸彌漫開來。

    “倒確實是長了一頭羊毛……”他聽見了她的咕噥。

    再然后，埃斐將散發(fā)出溫?zé)崴呐菽磕ㄔ谒念^發(fā)上，他能感覺到對方的指腹在頭皮上用力搓揉。

    很長一段時間內(nèi)，所羅門只能聽到流動的水聲，手指重重摩挲頭發(fā)的聲響，以及非常輕微的、發(fā)梢上逐漸消融的泡沫，這些隱喻著安逸的聲音交織在一起，讓他感覺異常困倦……直到他聽見了埃斐的嘆息。

    “以后不要輕易在別人面前袒露身體?！卑ｌ痴f，“也不要讓別人觸碰你的私密部位?！?/br>